1540年6月24日 简·波琳 于威斯敏斯特宫(第2/3页)

我曾看见过一个王后在恐惧中生活,我知道当所有人都等着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王后的后宫会是什么样子的。我知道当王后的侍女们心知肚明王后就要被带走的时候她们是如何暗中窥伺的,但谁知道还有什么罪名会降到别人的头上呢?

王后的房间里有几张空出来的位子。凯萨琳·霍华德已经走了,没有了她,房间也变得更安静,更呆板了。莱尔夫人藏起来了,偷偷寻找着一小撮还敢于和她相认的朋友们,因为哭泣而虚弱。南安普敦夫人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我想她是担心丈夫也被以和王后同样的借口被捉走。因为南安普敦大人也是王后初到英国来时的朋友。而安妮·巴西特自从她的父亲被拘捕后就一直称病,现在已经到她的亲戚家去了。凯瑟琳·凯里也被带离了宫廷,没有一句知会的话,她母亲就带走了她,她已经知道了所有关于王后失宠的事。玛丽·诺里斯的母亲也同样看出了眼前熟悉的形势,于是便把她的女儿召回了家。所有这些对王后承诺过永远不变的友谊的人现在都害怕她会宣称这段友谊,并且让自己而受到牵连。她所有的侍女们都担心她们和王后一起被拖入陷阱。

我们所有人都如此,除了几个已经知道自己并不会成为受害人的人,因为他们自己就是那陷阱本身。国王在王后后宫的代理人是拉特兰女士,凯萨琳·埃吉考和我。一旦她被拘捕,我们三个就会对她做出不利的证供,这样自己就能保证安全。至少我们三个会没事。

我还没有被告知我应该做什么供词,我要做的也只是对一份已经写好的供词宣誓而已。我感到一阵焦虑。我问舅舅是否能够把我从里面剔除出来,他说正好相反,我应该为国王重新信任我而高兴。我想我不能再说什么或做什么了。我应该放弃挣扎,在国王的意志面前随波逐流。我要做的只是尝试将自己的头颅保持在水面之上,对那些在身边溺死的人,我只能感到遗憾。说实话,我甚至会通过将别人按下水来保证自己的呼吸。在海难事故中,每个溺水的人都只为自己。

传来一阵雷鸣似的敲门声,一个女孩尖叫了出来。我们都跳了起来,很肯定士兵就在门外了,我们都等着拘捕令。我飞快地看向王后,她的面色苍白,就和盐一样白,除了死人,我还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能苍白成那个样子。她的嘴唇因为恐惧已经发蓝了。

门打开了。是我的舅舅,诺福克公爵,他戴着一顶黑帽子,像个喜欢判处绞刑的法官,看上去闷闷不乐又苍白。

“陛下。”他说,并且对她深深鞠了个躬。

她摇摆得就像一棵银桦树。我走到她的身边抓住了她的胳膊帮她站稳。我感觉到她因为我的触碰浑身发抖,意识到她以为我这是在逮捕她,在我舅舅宣读命令时把她制住。

“没事的。”我对她耳语说,但我当然知道不是这样。我只知道这儿有半打皇家卫士站在视线外的走廊上。

她高仰起头,然后站直了。“晚桑好。”她用滑稽的错误语法说,“公爵大人。”

“我代表枢密院而来。”他说,声音平缓得就像葬礼上的丝绸,“我很遗憾要告知您瘟疫已经在城中肆虐了。”

她微微皱了皱眉,试着理解他说的话,这不是她原本以为会听到的内容。侍女们起了骚动,我们都知道那儿没有瘟疫。

“国王为您的安全感到担忧。”他缓慢地说,“他命令您搬到里士满宫去。”

我感觉到她动摇了。“他也会来吗?”

“不。”

于是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她这是要被送走了。如果城里真的有瘟疫的话,那么亨利国王一定会是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个活人,他会在泰晤士河上泛着舟,带着他的鲁特琴和新喜欢上的歌谣一路又唱又笑的到朗伯斯的摆渡木马上去。如果夜晚的迷雾中有疾病沿着河道盘旋而下的话,那么亨利国王就会离开到南汉普郡的森林或者到艾塞克斯去了。他对疾病有着非常大的恐惧。王子会被匆匆送往威尔士,国王肯定走得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