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孤岛(第2/5页)

为了防雨,房顶上培着厚厚的土层。风吹来了种子,上面便长满青草,开满白色和黄色的花。植物娇嫩的根梢穿过土层和圆木间的缝隙,长长垂悬室内,挂在我们头顶上,浓密而整齐的一大片。

由于木屋不高,房顶又是平的,平时我们还在上面晾晒奶制品。吾纳孜艾兄弟俩沿着木屋山墙边参差不齐的圆木垛头,嗖嗖嗖,几下就能蹿上去。

驻地北面是一大片缓坡草地,而西面却山石错叠,密密地生长着一大片年轻的松林。我们的牛棚全建在林子里,也是用圆木搭建的,都修有屋顶。东一个西一个,至少五六个,可每一个都小得可怜,每个牛棚只能关一两头小牛。为什么不直接盖一个大的?我猜想,大约最开始时,扎克拜妈妈家只有两头牛,于是就只盖了个小牛棚。可后来又增加了一头,只好再盖一个小的。接下来家业越来越大,小牛一头两头地增加个不停,牛棚便也跟着一个两个增加了……不过呢,也可能因为盖大牛圈需要又大又长的木头,可大木头不好处理。

同样是屋顶,牛圈的屋顶可比我们木屋的屋顶美丽多了。由于一直笼罩在树荫下,屋顶上居然生着丛丛的虞美人,柔弱而娇美地摇晃着。还有一个小牛棚上是成片的紫菀,浪漫极了。

西面的山石层层叠叠,形态万千,布满数不清的洞口、缝隙般的通道以及最高处的平台。这些由于久远年代中的地震而整齐翻起在山脊上的浅色石丛,顺着山脉一路向东蜿蜒了一两公里。如果人群聚居的繁华之地也有这样的好去处的话,会令多少孩子拥有茂盛幸运的童年啊!但这里是吾塞,只有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阔阔绰绰地占山为王,享受着无穷无尽的探险游戏。

在吾塞,最让人中意的是,上厕所的地方特别多,步步为障。不幸的是,荨麻也很多。

这里还生长着少量的野生郁金香。由于海拔原因,杉木很少见了,几乎全是西伯利亚落叶松。与其他树林不一样的是,松林的林间空地是红色的,因为枯萎后的针叶呈砖红色。这些细碎的红色落叶年复一年层层铺积,像大床垫一样厚实又富于弹性,走在上面,脚下忽闪忽闪。在潮湿处,红色的地面上会团团铺生绿色的苔藓。

在山脊的岩石崖壁上,处处生长着开白花的植物,白色花瓣拖得长长的,飘在风里。也不知是什么花,其他任何地方都没见过。

生在沼泽里的植物也极美,有着肥润的圆形叶片。沼泽里细腻的黑色淤泥里纠缠着重重植物根系,使之结实极了,一脚踩进去,顶多陷到小腿。

与冬库尔陡峭逼仄的风光相比,吾塞开阔许多,细处也极妩媚。况且还有卡西的红雨鞋。每当我们在森林中穿梭,穿红雨鞋的卡西总是轻快地走在最前面。森林清凉碧绿,她就像一个精灵。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古老寂静的生活,这崇山峻岭间的秘密!在森林边缘、沼泽中央,突然闪现的那个人,总是衣裳鲜艳无比。

搬到吾塞的第二天,卡西就挖了一个储存蔬菜的地坑,把我们全部的蔬菜(只有半棵白菜、一棵粗大的芹菜、五六颗土豆,以及三颗洋葱。尽管如此,这些足够我们吃半个多月。对我们来说,蔬菜只是晚餐的调味品,晚餐又是一天中唯一一顿正餐)放进去,盖上一件旧大衣,填土埋了。这样的坑和冰箱一样管用。

坑挖在木屋后的背阴处。挖到十多公分时,就挖出了几根布条儿。看来这一处每年都是埋菜的地方。再往下挖,是纯纯的白沙子,几乎没有泥土。我记得西面山石垭口处全是这样的白色沙地。看来这座山其实是一座铺满白沙的石头山啊,只在最表层敷着一层薄薄的泥土。在远古时候,此处一定是深深的海底。奇怪的是,土层这么薄,四面茂密的树林又是怎么长成的?难怪松树极易倾倒。倒下后,它的根就是一面平整的根墙——这种根不是向下扎的,而是向四面八方盘生,使树木在地面上“坐”得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