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九章(第4/5页)

她骑在马上,那模样可真迷人!纤细的腰肢挺得笔直,屈起的膝头贴住马鬃,迎着清新的晚风,脸蛋儿让彩霞映得红扑扑的。

进了永镇,她胯下的马在石板路上蹦跳小跑。

镇上的人打窗户里瞧着她。

用晚餐时,她丈夫发现她气色挺好;不过她看上去根本没听见他问她骑马外出情况如何的说话;她兀自把胳膊肘支在餐盆边上,愣坐在两支点燃的蜡烛中间。

“爱玛!”他说。

“什么事?”

“嗯,今天下午我到亚历山大先生家去;他有一匹上了牙口的牝马,还挺不错的,就是腕关节稍有些伤,我拿准了,一百埃居准能……”

他顿了顿又往下说:

“我想到您准会高兴的,就跟他说定……就买了下来……我做得对吗?告诉我。”

她点了点头;接着,一刻钟过后:“你今晚出去吗?”她问。

“是的。有什么事?”

“哦!没什么,没事,亲爱的。”

等到把夏尔打发走,她就上楼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起先,是一种类似眩晕的感觉;她眼前依稀又是树枝,小径,沟渠,罗多尔夫,而且她似乎觉得他仍然搂紧着她,边上的树叶犹自在抖个不停,灯心草也在簌簌作响。

可是,当她在镜子里瞥见自己的脸时,她不由得吃了一惊。她从没见过自己的眼睛这样大,这样黑,这样深邃。有一种微妙的东西在她身上弥散开来,使她变美了。

她反复在心里说:“我有情人了!我有情人了!”这个念头使她欣喜异常,就好比她又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岁。爱情的欢乐,幸福的癫狂,她原以为已无法企盼,此刻却终于全都拥有了。她进了一个神奇的境界,这儿的一切都充满激情,都令人心醉神迷、如痴如狂;周围笼罩着浩瀚无边的蓝蒙蒙的氛围,情感的顶峰在脑海里闪闪发光,平庸的生活被推得远远的,压得低低的,只是偶尔在峰峦的间隔中显现。

于是她回忆起从前看过的书里的女主人公,这群与人私通的痴情女子,用嬷嬷般亲切的嗓音,在她心间歌唱起来。这种以身相许的恋人,曾令她心向往之,而此刻她自己仿佛也置身其间,也变成想象的场景中一个确确实实的人物,圆了少女时代久久萦绕心头的梦。此外,爱玛还尝到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她受的罪还不够多吗?而她现在胜利了,抑制已久的爱情,终于淋漓酣畅地尽情迸发了出来。她细细品味着这爱情,无怨无悔,无忧无虑。

第二天,是在一种新的甜蜜中度过的。两人都信誓旦旦。她向他诉说自己的愁闷。罗多尔夫用一个个吻打断她;她微微闭上眼睑,要他再唤她“爱玛”,再一遍遍地说他爱她。他们还在头天的那片森林里,躲进一间木鞋工匠的草屋。墙是麦秆糊的,屋顶低得直不起身来。他俩并排坐在一张干树叶铺的床上。

从这一天起,他俩天天晚上都给对方写信。爱玛把信带到河沿的花园边上,藏在露台的一条缝隙里。罗多尔夫取出她的信,换上自己的,可她读了总嫌太短。

有一天清晨,天还没亮夏尔就出门了,爱玛一时心血来潮,想立时见到罗多尔夫。她只要马上出发,拉于歇特一忽儿工夫就到了,待上一个钟头回永镇,镇上的人还在睡觉呢。想到这儿,她心急火燎地再也按捺不住;不一会儿,她已经到了草场中央,头也不回地疾步往前。

天色破晓。爱玛远远认出了情人的庄园,屋顶上的两只燕尾风标,在蒙蒙亮的天际勾勒出黑黢黢的轮廓。

庭院尽头有座主体建筑,想必就是宅邸。她长驱直入,就像四周的墙壁见到她来都自动让道似的。一座笔直的大楼梯通往楼上的走廊。爱玛拧开一扇门的把手,倏地瞥见房间那头睡着一个人。那是罗多尔夫。她喊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