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脸士兵(第3/4页)

天上的斜风细雨依然飘扬不止。待总算登上江心岛之后,我浑身上下已经被深寒糊得密密麻麻,满口的牙齿叮叮当当地撞个不停,就连十根手指都有些不听使唤。

江心岛上树木茂密,成簇成簇的灌木丛枝丫夯在一起,大概是岩石过多土地贫瘠的缘故,抬眼望去,几乎看不到粗壮的大树。皮五安置好扎哈,随即建议杜少谦捡些腐木生火驱寒,杜少谦说目前岛内情况不明,如果贸然生火恐有变故,况且地湿木潮,生起火来也非易事,就这样制止了皮五。

我们跟在杜少谦的身后开始向岛内深处行进,因着灌木丛绵延不绝的覆盖,加之此地已是多年人迹罕至,枝柯纠结,所以道路完全是杜少谦现蹚现辟出来的。起初,我们行走得还算顺当,但是过了大半小时就发觉有些吃力了。深处的灌木丛本就阴森异常,难以见得光亮,偏偏此时又是大雨滂沱,这样一来我们几乎就跟暗夜赶路没什么两样,眼前完全是影影绰绰的。更要命的是,灌木丛下草叶腐积多年,早已沤得烂糊糊的,腿脚时不时就会扑哧扑哧地深陷其中,继而冒出一股股刺鼻的泥臭味儿。我见杜少谦根本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只得咬紧牙关继续跟着他后头硬挺。不过经过这番折腾之后,身上的寒气倒是给散了个干干净净,我的脑门儿已然覆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待总算死乞白赖越过了这片灌木丛,杜少谦喘着粗气摆手示意我们歇息片刻。我不管不顾浇在头顶的大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不肯起来。就在此时,我突然看到前方三五米处有个东西濡在草丛水洼之中。起初我并未放在心上,但是越瞧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连忙起身到了近前仔细端量,这才发现原来这东西是一顶带着片片血迹的军帽。我马上疑窦丛生,这荒无人烟的孤岛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而且还是带着血迹的?

杜少谦见状拿过军帽来回翻看道:“这是现役士兵的帽子。快!咱们分头找找还有什么线索。”说着他率先朝着另一片灌木丛中走去,我和皮五也不敢怠慢,各自分散开来踅摸起此人留下的蛛丝马迹来。

我四下疾驰,不知不觉中便摸到了一凹沟塘子。这沟塘子里老藤缠绕得密不透风,我躬着身子准备钻进去,脚下一滑踉踉跄跄跌了个大跟头,定睛望去,鸡皮疙瘩顿时叠起来五六层,但见枯枝败叶间恍恍惚惚伸出两根斜立的森森白骨!我吓得没敢起身,挪着屁股往后蹭,双眼接连扫至周遭,一颗心脏陡然提到了喉咙里——这凹沟塘子之内岂止两根白骨,简直就是一个乱葬坑,残破的尸骸奇形怪状地堆叠在一起,透着股股阴森之气。我本想即刻呼唤杜少谦,但是这时我却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听到了一丝微小的呻吟声!

我赶紧起身拨开障眼的老藤,草丛中赫然出现了一个趴在地上浑身是泥的人。这泥人从袖筒里伸出一只手,那手上的皮肉俨然被什么东西剔得精光,只剩下五根泛白的骨节还在轻轻动弹!

我壮着胆子试探着凑到他跟前,一边忍不住高声呼喊起了杜少谦。这泥人大概被我的叫声惊到了,他猛地翻了个身,嘴里突然挤出了几声:“肉……肉……”接着,一股子鲜血“扑啦啦”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用袖口胡乱擦抹着脸颊上的鲜血,再看这泥人已经不再动弹半下。他的整张脸面目全非,活脱脱一个血葫芦,根本分不出五官来;要不是溜溜的鲜血还在流淌,我真的不敢确认那个豁口就是他的嘴巴。由于先前跟随杜少谦耳濡目染,想到此人可能对案件有所帮助,所以我不敢再去触碰他以免破坏现场,只得哆哆嗦嗦地怵着身子等待杜少谦前来处理。

杜少谦和皮五循着我的尖叫声赶来,眼见着周遭堆叠的森森白骨愕然张大了嘴巴。杜少谦俯身查看那面目全非的泥人,良久之后才说道:“死了。”说着他又随手捋起一把杂草擦拭起泥人的衣服,当一块军绿色呈现在眼前时,杜少谦问皮五:“距离这座江心岛最近的驻防哨所在哪里?”皮五歪着脑袋说:“这鸭绿江因为是咱中国人和朝鲜人的界江,所以沿岸都有驻防的哨兵。不过要说离这江心岛最近的,那肯定就是水丰发电站。抗美援朝以后,咱和朝鲜国两家合力改建电站平分电量,当然,对岸也有他们的哨兵在把守。”杜少谦连连点头,继而又从无脸士兵身上摸出了一个空弹囊,他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士兵那双被剔得精光的手上,一边说道:“邱明,皮五,你们俩去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支步枪。”沟塘子里暗淡无光,我战战兢兢地在尸骨堆里闪转腾挪,生怕一不小心惊扰了它们。想到陈光就是因为登岛之后染了尸毒才会得了那传尸鬼疰的怪疾,我的脊背上不禁腾升起了一串寒噤子。还好没走出多远,一旁的皮五就在枝柯里发现了那支步枪。我们不敢多加停留,操起步枪迅速地按原路撤了回来,大概是由于紧张过度腿脚不利落,返回时我还是听到了自己脚下白骨断裂的“嘎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