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脸士兵(第2/4页)

皮五总算捡回了扎哈。他跌跌撞撞爬上江岸系好绳子,我们已经在水中足足等待了近半个钟头。天上的大雨还在伴着惊雷倾灌不止。我和杜少谦见皮五准备停当,不敢再有丝毫怠慢,沿着绳子缓缓向江岸爬去。为了防止毛毛撑再次来袭,杜少谦让我和他背靠着背,就这样一点一点,我们把筋骨里的力气榨得干干净净,总算蹭上了江岸。但自始至终,那毛毛撑却再也没有跟过来,也没有再随着浪头移动,就同镶在了江面之上。

江岸两旁的山石陡立非常,我们只有屁大块地方可以挪动身子。还好扎哈只是有轻微的破损,皮五就地取材,从山石间拔下些苔藓塞了个结结实实。我们只是简单活动了活动筋骨,接着按照杜少谦的意思便准备继续赶赴江心岛,杜少谦的理由有二:一是怕水怪毛毛撑突然再向我们展开攻击;二是雨水越来越大,如果不能尽快登岛,我们担着的风险也就越大。实际上经过这番折腾,我们三人都受了些伤,尤其是我,身子被没入水中的石柱撞得满满的一片青肿。但是皮五好像根本不在意,他整个人并没有展露出一丝怯意,简直跟我最初遇见他时的胆小懦弱完全不同,就像是脱了胎换了骨。我的心里七上八下,难道杜少谦的鼓动真的就这么管用?而皮五也仅仅就是在证明,即使自己身有残疾却绝不会输给常人?

怀疑如同裹在身上的冰凉缓缓凿入毛孔。在继续赶赴江心岛的过程中,我始终都沉浸在这种情绪里无法自拔,以至于扎哈摇摇晃晃通过另一道哨口响水亮子时,我仍旧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心神不宁。而当那座江心岛出现在我们面前后,这种不安已然变本加厉地侵占了整个身子,就如同我起初驾驶着卡车,看到木桥上那两个血红大字“魁岭”时的感觉如出一辙。为了消除它的如影随形,我开始向杜少谦发问:“杜科长,你说神秘人,獠牙剃刀,在江岸给我们留下的那副面具和毛毛撑之间会有什么关系?”杜少谦并不避讳皮五,他说:“陈婆之前跟咱们讲过,那毛毛撑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哨口烟袋链出现了,而獠牙剃刀之所以能制作出一副与毛毛撑面目相同的面具,无非有两种解释而已:一是他曾经目睹过真实的毛毛撑;再一个就是,他也跟陈婆一样,对毛毛撑的传说了如指掌。但是,如果细细琢磨一下,后者的解释显然不切实际,因为陈婆跟我们描述的毛毛撑跟咱们见到的真正毛毛撑之间是有差距的,甚至连叫声都不相同,陈婆所说的毛毛撑叫声像牤牛,而咱们见到的这个怪物叫起来却如同狸猫。所以,唯一的可能,只能是我的第一种判断。”杜少谦不容我再行言语,接着向皮五问道:“按说你来魁岭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毛毛撑这件事你了解多少?”皮五卖力地挥舞着剡木桨奔向江心岛,一边回话:“这件事情,我也是断断续续听陈婆闲来无事叨咕过三两句,原本我以为她是老糊涂了,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我想就是谢掌柜这样土生土长的魁岭人都未必能亲眼见过。再说,那哨口烟袋链水流湍急,谁没事去那疙旮晃荡?”“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杜少谦断言道,“獠牙剃刀必定去过哨口烟袋链。你们可以想想,这方圆周遭什么地界儿距离哨口烟袋链最近?当然只有魁岭。其他地方没有人会只身犯险仅仅为了去看毛毛撑长什么模样。因此,我断定獠牙剃刀跟咱们行走的路线是一致的。当然,目标说不定也是江心岛。无可否认,他本身就应该是生长在魁岭的人,或许他已然登上过江心岛。而且凭借这一点,我们还可以判断出,他对江水的熟悉程度绝不会比皮五差。”“这怎么可能?”皮五满口诧异,“绝不可能!杜科长,我来魁岭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据我所知,魁岭压根儿就没有这号人物。况且,出了陈光那档子事后,那江心岛几乎成了咱魁岭的禁地。为此公社的徐海生和武装部的胡建设还专门告诫过乡亲们,说是擅自登岛者一旦出了任何差池,他们概不负责。今儿个要不是杜科长你这么看得起我皮五,平日里就算再给我两匝全国粮票我也绝不会来。”杜少谦听罢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继而又督促起皮五加快扎哈划行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