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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怎么了。这件事对我来说简直是糟糕的打击。我一直睡不着觉,一件件事不断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或者说,我的大脑一直不停运转,我阻止不了。后来,验尸时似乎——我说,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吗?我的意思是,克雷之死不是简单的溺水吗?他们为什么验尸验到最后要延期?”

“有一两件事情让警方感到费解。”

“什么事情,比如说?”

“我觉得还是到韦斯托弗了再讨论吧。”

“我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吗?”他苦笑着说,但语气里并无恶意。

“你把我要说的话说了。”探长轻声说,两人陷入了沉默。

他们到郡警察局长办公室时,帝斯德尔看起来虽然有些许疲惫,但还是很正常。事实上,他看起来非常正常,以至于当格兰特介绍说“这位是帝斯德尔先生”时,局长差点就要和他握手了。因为这位局长是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人,当然外出打猎别人抢了他的猎物时除外,不过局长在伸出手之前镇定了下来。

“您好,嗯,喀!”他清了清喉咙,让自己缓和下来。局长心想,不能和这个人握手,这是当然,天哪,不可以。他可是凶杀案的疑凶。但是他看起来不像,一点儿也不像。但如今什么事都说不准。好吧,一些他到最近才知道的事情原来一直存在——那些最有魅力的人反而……十分不幸。当然不能跟他握手,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喀!天气真晴朗!当然,这天儿不适合赛马,会跑得很累。不过对度假的人来说非常不错。人不能为了自己的开心太自私。你喜欢赛马吗?去不去古德伍德马场?噢,好吧,也许会去——不去。好吧,我觉得您和我们这位朋友——”不知为何,他不愿意叫格兰特探长。这位警察局长长相不错,教养也好,其他方面也不错——“想要在安静的环境下谈话。我去吃午饭了,去帆船酒店。”他最后补充道,以防探长想要找他。“我去那儿吃饭不是因为那里食物有多好,而是那里的布局很合理,跟海洋酒店不一样,拿牛排和马铃薯不用先穿越露天休息室。”说完局长就出去了。

“弗雷迪·洛伊式的人物。”帝斯德尔说道。

格兰特正在往前拉椅子,抬起头来欣赏地看了看他。

“你是个戏迷。”

“我以前差不多对什么都迷。”

格兰特的心思集中在他所说的特别字眼上。“为什么是‘以前’?”他问道。

“因为我破产了,迷需要钱。”

“那句套话‘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你不会忘记吧?”

“不会,谢谢!但那没什么影响,我只告诉你实话。如果你从中得出了错误的结论,那是你的错,不是我的错。”

“这么说来,现在我是受审的对象喽。非常好的观点,我很欣赏。那好,你可以试试。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和一个女人住在同一座房子里的,在不知道她的名字的情况下?你和郡警察局那么说了,是吧?”

“是的。我知道这听起来难以置信,也很没头没脑。但其实非常简单。你瞧,一天晚上,已经很晚了,我站在快乐酒吧对面的人行道上,想着要做点什么。我口袋里有五便士,那其实是多出来的五便士,因为我原本打算要玩到一分钱不剩。我正想着是最后花掉这五便士呢(五便士能做的事不多),还是要去招摇撞骗,当这几个鬼便士不存在。于是——”

“等一下,你也许可以对一个笨蛋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五便士那么重要。”

“你瞧,那是一笔财富所剩的最后一点了。三万英镑,我从我舅舅那儿继承来的,就是我母亲的哥哥。我真正的姓氏是斯坦纳威,但是汤姆舅舅说我要继承他的钱,就必须跟他姓。我不介意。帝斯德尔家的人比斯坦纳威好多了,不管是耐力,还是稳重,还是其他方面。如果我像个帝斯德尔家的人,现在就不会破产了,但我几乎是彻头彻尾的斯坦纳威,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完完全全的坏榜样。继承这笔钱时,我在一家建筑师事务所工作,住在公寓里,凑合着过日子。后来我的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似乎这笔钱我一辈子也花不完。于是我丢掉了工作,去参观每一个我想去但从来没指望能去的地方。纽约、好莱坞、布达佩斯、罗马、卡布里岛和其他天知道是什么的地方。我回到伦敦时,身上还剩大约两千英镑,我想把钱存进银行,然后找份工作。两年前,这么做非常容易——我是说把钱存进银行。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帮我花这笔钱。但是那两年我在世界各地认识了许许多多的朋友,他们同一时间总是不少于十几个在伦敦。因此有一天早上我醒来发现自己只剩下最后的一百英镑了。这使我震惊不已,就像被浇了一身冷水。两年来我第一次坐下来开始思考。我有两个选择:一是去别人那儿白吃白喝——只要你善于蹭吃蹭喝,在世界各地任何一个首都你都能生活优越地过上半年。这我非常清楚,我就养过一打这种人。另外一个选择就是消失。消失似乎更容易,我很容易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只会问一下:‘这几天鲍比·帝斯德尔去哪儿了?’他们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就在世界上某一个他们这种人会去的其他地方,总有一天又会碰到我。他们认为我本应该有钱得要命,你瞧,趁早消失,让他们继续这样认为,比留下来等他们发现真相之后嘲笑我要简单。我把我的账单钱全付了,还剩下五十七英镑。我想只能最后赌一次了,看看是否能赢得足够的钱,再开启一番新局面。于是我拿出三十英镑——一次十五英镑,这是我身上一点点帝斯德尔家的特性:谨慎——在日蚀赌马场押了红山梨,结果它只跑了第五。剩下二十几镑除了能买辆小推车去卖水果什么都干不成。除了四处流浪,我别无选择。对于流浪这个念头我并不是很排斥——那会是个转变——但你不能把二十七镑存在银行去流浪,因此我决定最后一晚把它一次花个精光。我决定我要花到口袋里一分钱都不剩。然后我会当掉晚礼服,换些合适的衣服开始流浪。我没想到的是,周六午夜在伦敦西区根本没地方当东西。但是穿着晚礼服在路上流浪太引人注目了。所以我站在那里,正如我说过的那样,对着那五便士愤愤不平,琢磨着要拿我的这些衣服怎么办,寻思着要去哪里睡觉。我站在奥德乌奇的红绿灯旁边,就在转到兰开斯特大道的路口前面的地方,这时红灯亮起了,一辆车子停了下来。克莉丝在车里,她独自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