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07(第2/3页)

“大约五年前,有个低阶外勤探员访问过一个沙特阿拉伯的人道救援人员,这位救援人员有天送食物和医疗用品到加沙走廊。正在一间破烂的医院里面卸货时,听说当天傍晚,在以色列所发动的一场导弹攻击之后,有一名男子被送进了这家医院。

“这位救援人员卸货完毕之后,就去探望那位受伤的男子,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这男子被炮弹碎片击中脊椎附近,不时陷入谵妄状态,那位救援人员就陪在旁边,守着他一整夜。”

主任暂停一下,看着那份文件上所叙述的文字。“看起来,那位受伤男子是个医生,而且在半陷入谵妄状态期间时,他提到自己曾是麦纳麦那座清真寺的成员。所以这份报告才会归入这箱档案。

“每个人都以为他是巴林人。但他不可能是,因为后来,他又陷入谵妄状态时,他说他父亲是被公开斩首的—”

我赶紧往前坐,差点掉下椅子。“巴林不会公开斩首的。”我说。

“一点也没错,只有一个国家会。”

“沙特阿拉伯。”我回答。

“没错。显然导弹攻击时,这名男子正好跟他的巴勒斯坦妻子和小孩在这辆汽车上—他们是目标,或只是不幸被连累?没有人知道。

“他的妻子死了,但不是立即死亡。在他的胡言乱语中,他说他抱着她,她要他在上天面前,承诺他会保护他们的孩子。那个小男孩只受了点轻伤—”

“赞美归于上天。”大家纷纷用阿拉伯语说。

“但是那个母亲知道,”主任继续说,“对他们的儿子来说,这个悲剧是双重巨大,因为他不单失去了母亲,而且他还有—”

“唐氏综合征。”我忽然很确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

“绝对是他—纳苏里,”我说,站了起来,紧张得已经坐不住了,“那是他儿子—我认识那个男孩。结果医院把那孩子送到哪里—孤儿院吗?”

“没错。”

“阿克萨烈士旅办的孤儿院—我看过捐款收据。”至少我明白,为什么蕾拉·库马利没把钱捐给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了。

“还有什么?”我问,大概有点不太礼貌,但眼前接连都是好消息,所以没有人注意。

“那个死掉的女人名叫阿米娜·艾巴迪,至少这是她使用的名字:很多巴勒斯坦激进分子都会使用很多化名。我们也查了她,但是什么都查不到。”

“好,那他呢—那个医生?”我问,声音因为紧绷而沙哑,“那个救援人员有听到当时他用的名字吗?”

“这件事很奇怪,那个医生当时伤得很重,但是等到那个救援人员第二天晚上再去看他,他已经自行出院了。大概是担心自己神志不清时可能说了些什么—”

“他的名字?他有听到名字吗?”

“没有。”

我瞪着那主任。“什么都没有?!没别的了?”

他点点头。“我们已经全都查过。原始报告里没有进一步追踪。当时好像觉得这并不重要—”

“到现在才发现很重要。”我恨恨地说,往后仰起头,试图呼吸。这个消息仿佛吸干了地下室里的空气和精力。那个主任和所有探员都看着我,但我试图思考。

我比任何间谍都了解扎卡里亚·纳苏里。我知道他生长于吉达,知道他曾痛苦地站在他父亲被斩首的广场上,知道他母亲带着他搬到巴林定居。我知道他在麦纳麦加入了哪个清真寺,也知道他的教友们安排他去阿富汗和苏联人打仗。到战争末期,他买了一份死亡证明,还设法弄到了一本新护照,回到阿拉伯世界,消失无踪。他曾研读医学,毕业后成为医生,认识一个有时使用阿米娜·艾巴迪这个名字的女人,后来娶了她。他们一起在没有证件也没有法律的加沙难民营工作:如果人间有地狱,就会是那里了。现在我知道,这对夫妇带着年幼的儿子旅行时,被一颗以色列的导弹击中,母亲死亡,父亲受伤。小男孩被送到一所孤儿院,那名医生一定是拜托他妹妹蕾拉伸出援手去救他。然后他充满恨意,没有了家人的牵绊与责任,就利用他身为医生的知识,又加上充斥网络的大量信息,开始合成天花病毒。他回到阿富汗测试病毒,我们窃听到他讲电话,担心他深爱的儿子,那是亡妻留给他的唯一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