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39(第2/2页)

但那个乐器行的老板警告过我,说他恐怕会是你碰到过最难相处的人之一。这会儿看着他在台上,兀自弹奏着,我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了。对一个真正的音乐人、一个曾经充满希望和梦想的人来说,一遍又一遍重复弹奏着《妈妈咪呀》(Mamma Mia!)和《黄色潜水艇》(Yellow Submarine),会让任何人都变得愤世嫉俗。

安东送上咖啡时,乐队正在演奏电影《泰坦尼克号》(Titanic)的热门组曲,于是我等着他们演奏完。乐器行老板之前告诉我,帕穆克多年来一直在收集传统和民俗音乐。开始收集的人是他父亲(也是音乐人),他担心要是不赶紧收集且写下来,这些音乐就会永远消失了,后来他的儿子接棒继续下去。显然地,帕穆克一直设法谋生—在天空酒吧演奏,还在加油站打工—同时寻找失传的音乐、演奏某些乐器、把乐谱记录下来,然后交给土耳其国家档案馆。根据那个乐器行老板的说法,要是有当地人可以听出那首奇戈玛笛的曲调,那一定就是帕穆克了。

组曲演奏完毕,乐队离开舞台时没有掌声,我站起来去找帕穆克。我说了自己的名字,又说我有一段音乐,希望他能帮忙听一下。我原先是打算请他听我的MP3随身听,但结果没机会:关于帕穆克的个性,那个乐器行老板说得一点也没错。

“现在是早午餐时间,而且我已经演奏了一个小时—你刚刚听到热烈的掌声了,对吧?”他说,“我要去吃饭,接着喝杯咖啡,然后要休息。”他说完就转身要走。

“帕穆克先生,”我说,“我不是音乐学家或什么国外的学者。”我亮出联邦调查局徽章。他不确定该作何反应,但是判定至少嘴巴上答应合作,会比较明智。

“好吧,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你明天打来,我们约个时间。”他说。

“明天就太晚了,一定要今天才行。”我说,然后狠狠瞪着他,他没看过这种眼神,于是让步了。

“我四点开始在另一个地方工作,地址是176号—”然后他说出一个我连发音都不会的街名,更不可能找到了,他当然也晓得这点。混蛋!

“写下来,麻烦你。”我告诉他,然后跟安东比画着要一支笔来。帕穆克很不情愿地写了,我离开时,把那张地址塞进口袋里。

我差点放弃了:以他的个性来看,我很确定跟他碰面只是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