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40

除了不得不在他手掌肉多的地方刺上一刀之外,我跟阿姆特·帕穆克的后续谈话,其实还颇为愉快。

我离开天空酒吧后,就沿着港边往前走,找到一张阴影下的长椅,把电池塞进手机里,打到警察局找库马利。自从上回在佛罗伦萨通过电话后,我就一直没跟她联络,想问一下道奇谋杀案的调查有什么新进展。

结果没什么进展。电话是海鲁妮莎接的,她说库马利刚过十一点就离开,今天不会再回办公室了。

“她去哪里了?”我问。

“只是一点私事。”她回答。

我正想逼问她,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四,之前库马利的儿子曾邀请我一起去看游行和小丑。她是带他去看国家马戏团表演了。

我说我明天早上再打来,然后又花了一个小时跟电话亭附近工作的人打听,又是一无所获。然后我才发现,随着午餐时间接近,大部分办公室和商店都要暂时关门休息,我愈来愈绝望了。

除了休息一下,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于是决定把注意力放在“法国屋”。我之前信心严重动摇,是因为“低语死神”和我犯了同一个错:我们假设道奇的命案会是一个值得调查的案子,因而危及我们的整个任务。在谍报世界里,这样的错误几乎总会付出代价,因此在从佛罗伦萨回来的飞机上,我决心再也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无论如何,接下来我一定随时都要领先警方一步。就像俗话说的:知识就是力量。

核心的问题很简单:凶手怎么有办法进出那栋大宅,没被人看到?库马利给我那些道奇命案的相关档案里,曾提到一家负责出租那栋豪宅的中介公司,我想这会是最好的起点。

这家公司叫威信不动产,我之前在城里四处行走时,看过这家公司奢华的店面。这会儿我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如果立刻动身,还有机会在午休关门前赶到那里。

我快走到那家公司时,看到一名男子正在锁上前门,于是赶紧招呼一声。他听到我用英语喊他,转身露出中介商专门保留给刚下船外国游客的热情笑容。但当他看到我,笑容就立刻消失了。

他四十出头,梳着复古的飞机头发型,衬衫领口敞开,脖子上有一圈很粗的金链子,粗得足以拿去当游艇的系锚绳了。我立刻就喜欢他了。奇怪的是,他看起来并不虚伪—如果你被一个这种长相的人给骗了,我想你也只能怪自己了。

我自我介绍,跟他说我是联邦调查局的探员,想跟他谈谈“法国屋”。他耸耸肩,说一星期前已经有个当地的警察来找过他,把租约影印了一份。他只是中介商,其他真的也帮不上忙了。

他显然急着要离开,我为耽搁他的时间而道歉—我发现有礼貌向来很管用—然后说当地警察来找他时,是把这案子当成意外死亡在调查。

“那现在是什么?”他惊讶地问。

显然这个案子一夜之间的转折还没走漏风声,不过我猜想接下来我要告诉他的事情,到天黑以前应该会传遍大半个博德鲁姆了。

我看着那家公司的玻璃大门,上头印着他金色的姓名。“是谋杀调查,凯亚先生。那位美国青年是被推下悬崖的。”

他很震惊,而且很烦恼。“他人很好,”他说,“不像大部分来这里租豪宅的那些混蛋。他会跟你聊,对别人表示关心—他还说他要带我去他的船上玩。怎么可能?谋杀?”

“所以你就明白,为什么我得跟你谈了。”

“我正要去吃午餐—”

“很好,那我跟你一起去。”

他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啊,”我微笑,“不过我们要去哪里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