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39(第2/3页)

那些士兵缓缓移动,检查每栋建筑物,随时发现有土制炸弹就予以触发,包围圈愈来愈缩小。撒拉森跑进一条弯曲的小巷,穿过一栋老旧的羊棚,差点碰上其他士兵,于是又赶紧往后退。他循原路回去,经过村长的屋子,来到一条遍布碎石的小巷。

在恐慌之中,他犯了一个糟糕的错误:小巷前方被一堆砖石挡住了。他没法回头:那些包围的士兵离他非常近,他甚至听得到他们的个人通信设备发出声音。他希望能死得像个战士,他看着天空,寻求指引。

他找到答案了:屋顶。只要他能爬上去,上头没有任何诡雷,那他就可以移动得快一点。他赌上了一切,朝那些逐步逼近的士兵冲去,想趁他们绕过一个转角而看到他之前,抵达一个石砌的蓄水池。

他来到蓄水池旁,跳上平坦的池顶,把那里当成垫脚石,爬到那栋旧清真寺的屋顶。过了一会儿,正当他平躺着,试图控制自己的喘息时,那些士兵从底下经过。然后他们停住,想倾听前面那些屋子是否有人移动的声音。

一点声音都没有,在这片高山间,静寂得让站在村子外缘、用无线电朝士兵们下令的基廷中尉开始纳闷,这个村子会不会根本没有人?唯一可能重新占据这些房子的,只有阿富汗的贫穷人家,或是四处流动的牧羊人。不,更可能的解释是,他们碰到了某个高价值目标,而敌人正默默潜伏着观察。因而,这片静寂大概是基廷这辈子碰到过的最危险的事情,于是他低声朝无线电交代他的士兵。“慢慢来,”他说,“不要急。”

撒拉森逼自己保持不动,慢慢数到七。他已经脱掉软皮凉鞋,只穿着羊毛厚袜,悄悄奔过古老的泥瓦屋顶。他跳过一条窄巷,穿过一个砖瓦崩塌的洞,扑到一面矮墙后方。此时他看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隔着那堆砖瓦间的一条小缝观察,那些戴着夜视镜的澳大利亚军人没看到他。他发现那些军人走进了三条不同的巷子。这等于是个逐渐收紧的绳套,他如果想逃离,就得拉开或弄断这个绳套。他把凉鞋穿上,下巴紧扣在那些砖石上,紧得都开始流血了,然后他把冲锋枪抵住肩膀,这把枪装了枪口消焰器和消音器。

要是换作比较没经验、从来没当过游击队的人,就会开枪射杀敌军。但撒拉森很内行—一个受伤严重的士兵,平均要花七个人照顾并撤退。死掉的士兵就不需要任何人照顾了。

他在三条巷子里各挑一个目标。如果他没有消音器,他们就会听到他开了第一枪,随即低下身子寻找掩护;要是他没有消焰器,他们就会发现他的位置,然后用机关枪把他和那道矮墙射成碎片。

他开火了。那些澳大利亚军人在各自的无线电杂音中,甚至没听到那三个小小的枪声。一枪击中大腿—如果他们没带止血带,这个人死定了。一个击中喉咙,大概也没救了。最后一个则是前臂被轰烂了,痛得要命。三个人都尖叫倒下,他们的同袍弯下身子成防守姿势,每个人都设法掩护其他人。

尽管带头的上尉很差劲,但这些人是训练精良的优秀军人,他们会为伤者付出一切。在试图协助倒下的同袍并找出敌人位置的混乱中,在黑暗和枪战的恐惧中,有些人只好从瓦砾堆爬向张开的门洞。

从矮墙后,撒拉森看着这个包围网拉开,然后断掉了。这个空隙并不大,也大概不会持续太久,但或许已经足够了。他没起身,而是沿着倾斜的屋顶滚下来,背包和步枪紧紧抓在胸前,准备掉下去。他看到一栋屋子的墙面从眼前迅速闪过,在半空中弯起双腿,于是屁股着地。他痛得简直要晕过去,但还是设法爬起来跑。身为一个老兵,眼前可不是哭泣或跛行的时候:他曾打过数十年来最残酷的一场战争,现在他也不会哭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