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4(第2/3页)

“彼得·坎波有什么不好吗?”

“我只是觉得……至少我们私底下,喊你的本名比较好。我们一直用这个名字想你的。”

我看着他。“问题是,班,斯科特·莫道克也不是我的本名。”

布瑞德利瞪着眼睛,试图评估这个信息。我是在撒谎,想玩最后一次花样,害他们偏离原先勤勉遵循的那条轨道?或者这只是我耍幽默的烂招?

我指着那份化名清单。“那名字就像其他的。只是另一个假身份—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就用不同的名字。”我耸耸肩,“这就是我的人生。”

“可是……你在学校时就叫斯科特·莫道克……那是小时候……是你进入谍报世界的好多年前了。”他说,更困惑了。

“我知道。没有人会选择那样的人生—但反正结果就是这样。”

我看着布瑞德利迅速思考着—我儿童时代的名字根本不是本名,父母亲的两场葬礼我都没参加,而且我似乎没有继承到任何莫道克夫妇的财富。他看着我,明白了:我是领养的,我根本就不是比尔和格蕾丝的亲生儿子。

我对他微笑,但其中毫无喜悦的成分。“很高兴你们查到斯科特·莫道克为止,没再往前追。到格林威治镇之前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班—我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毫无疑问,他明白这是个警告。底特律八里路贫民区的那三个房间、在我记忆中逐年褪淡的那个女人的面容、她赐给我的本名—这些是我的核心,也是仅有的、无可置疑属于我的事物。

“谁在乎名字呢?”布瑞德利最后终于说,微笑着,“那我们叫你彼得就好了。”

玛西喊我们吃晚饭了,于是这个夜晚朝向我完全预料不到的方向发展。首先,她很会做菜,如果绝妙美食不能让你有好心情的话,那你大概曾经是个超级大胖子,现在忌口得很严重。此外,他们绝口不提那个学术研讨会,我不得不承认,看起来他们根本也没打算再邀我参加了。我开始放松,然后忽然想到,他们对我的背景了解那么多,因而至少对他们来说,眼前就像是跟一个老友共进晚餐。

布瑞德利对于我写的那本书和里头写的案子有许多问题,玛西看着她聪明的丈夫拼命追问那些我被禁止提起的细节,显然看得很乐。有回布瑞德利追问得紧,她忍不住大笑起来,说她这辈子没看到他这么火大过。我看着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当有人逗你大笑,当他们邀你来家中尽力招待,当他们给你几十箱可能救你一命的数据,当他们帮忙把那些纸盒搬到楼下街边、且帮你放上一辆出租车,当你站在曼哈顿的一盏街灯下、唯一等着你的就是诺荷区一户冷清的公寓,当你迷失在自己的国家,整个世界的前景黯淡,当你无可避免地感觉到往后的未来可能不会太愉快,当他们微笑跟你握手、谢谢你的光临,还说他们不晓得你的联系方式,这时你真的很难做决定。

我暂停一下,过往所有的技艺和经验都告诉我要写下一个假的电话号码,带着他们的研究资料上车离去。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他们了。但我想到他们款待我的温暖,想到布瑞德利开心沉醉在他为这一晚所挑选的音乐中,于是,很抱歉,我办不到。我拿出自己的手机,叫出号码显示在屏幕上,看着玛西记下。

接下来几个星期,他们会打电话给我,我们会去看电影,或是去夜店听布瑞德利喜爱的那些老乐师演奏蓝调音乐,打发掉一个夜晚—总是只有我们三个人。感谢老天,他们从来没有试图帮我介绍个女伴,或是打破惯例去提布瑞德利的那个研讨会。

在那段时间里,布瑞德利历经了一连串身体和心理的测试,通过评估,终于得以放心重返工作岗位。他的脚还是有点跛,也因为如此,他的职责变得比较轻,但有时候(通常是深夜),他就会找到我,问我能不能过去一个犯罪现场,他觉得有某些元素我可能会感兴趣。在某个晚上,他留了话给我,当时我正在参加一个例行的戒酒十二步骤聚会。此时我已经改参加匿名戒酒聚会—就像托尔斯泰可能会说的,药物成瘾者都有同样的状况,但酒精成瘾者则有各自不同的疯狂。匿名戒酒者的聚会有趣得多,而我决定,既然要花时间去参加这类聚会,那还不如找点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