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2/40页)

她尝试着活动自己被捆在身后的双手。虽然这样的小动作让她被吊起的头发绷断了几根,让她脖颈儿周围的细针扎扎实实地刺入肌肤,但是这些痛苦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显得无足轻重。她甚至在极度恐惧中有了一点点惊喜:把自己双手捆绑在身后的绳索有了松动的迹象。然而,随着她试图调动全身的力气去挣脱手腕的捆绑,她咽喉与胸腔间的钢针进一步刺入体内,血液已经悄无声息地渗了出来。她清晰地感觉到抵在自己咽喉上的是三根钢针,胸口上的也是三根。

她脑海中预设的步骤是双手松开后,解开头发的捆绑,然后逃跑。手部绳索的松动给她带来了力量,让她能够忍受更深层次的肉体痛苦,就在她的双手即将从绳索中抽脱出来时,她突然感觉头顶一松,捆绑着自己头发的绳索好像也松动了,头皮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颅骨上。她刚感到一丝惊喜,一道闪电在眼前扫过,她仿佛感觉到那个人伸出了胳膊,随之而来的雷声盖住了一个微小的声音,与此同时,钢针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她的咽喉和胸腔。脖颈儿一圈的刺痛已经来不及感受,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听到的一种声音是“噗”。

2

秋天的大海有种别样的宁静与深沉,夕阳仿佛在向海面泼洒金箔。几艘帆船在远处的海面静止不动,只有白色的帆泛着银光。

“刚下过雨,一洗尘埃。”她身边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文绉绉道。在短暂的航行过程中,他一直在骄傲地介绍着青岛——他的家乡。

机身倾斜,绕着海湾划了一条弧线,越过一座植被茂密的山丘,向地面俯冲。

“您是一个人来青岛的吗?一会儿我让司机顺路送您吧!”眼镜男试探道。

“不了,我是来找一个男人的。”虽然这种殷勤之前也曾遇到过,但是她从来没有觉得理所当然,礼貌的微笑还是应该有的。只是,她心里也在笑,因为她不确定这样说是否恰当。

来青岛前看到照片上的他虽然面对镜头故作深沉,眉头微蹙,但透着一股倔强的孩子气,坚毅的脸部轮廓和下巴还有婴儿肥的迹象。或许他也变了,毕竟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发生的事情降临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可能彻底改变这个人,世道从来不管命运施与的对象是否能够承受如此重压。

来之前她大概了解了那个“男人”的过去,知道脚下这座城市不是他的家乡,却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出了青岛流亭国际机场,她在出租车的反光镜里还能看到那名眼镜男,他正恋恋不舍地站在一辆黑色奔驰前朝着自己挥手。

车窗外掠过一栋栋红顶的房子,绿树随处可见,加上她刚才看到的碧波,这些颜色构成了这座海滨城市的明信片。快到目的地前,车子路过市政府大楼对面的海滨广场上著名的城市标志性雕塑——五月的风——彰显这座城市在近代中国史上的重要地位。

这尊雕塑是中国目前最大的钢质城市雕塑,高达30米,直径27米,重达500余吨。雕塑取材于钢板,并辅以火红色的外层喷涂,其造型采用螺旋向上的钢板结构组合,以洗练的手法、简洁的线条和厚重的质感,表现出腾空而起的“劲风”形象。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1919年1月,美、英、法、日等帝国主义国家在法国巴黎召开“和平会议”。与会的中国代表向会议提出废除袁世凯和日本订立的不平等条约“二十一条”,要求将德国在山东的租借地青岛以及胶济铁路等归还中国。但这些要求遭到了参加“和会”的帝国主义国家的拒绝。消息传出,举国愤怒。5月4日,北京学生3000余人在天安门前集会,高呼“收回山东、青岛主权”“还我青岛”等口号。那是这座城市首次被世界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