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4页)

而我已经兴奋得感觉不到寒冷了;我将头探出车窗去看那些金片、小雕像、彩带、手镯、狂欢节的面具。我紧盯着大理石雕成的佛罗伦萨富人的半身像,还有正在画的肖像画。听母亲说,以前那座桥是制革工人和织布染工的家,他们总是将刺鼻的有毒化学品直接倒入阿尔诺河里。梅第奇家族阻止他们这样做。现在河流比以前干净多了,制革工人和织布染工也都在城市的特定地方工作。

去往大教堂的途中,我们的马车停在了市政广场, 就在那座令人难忘的堡垒——议会大楼的前面。 在那里佛罗伦萨的贵族执政官们聚在一起商议政治。 附近一所建筑的外墙上有一幅奇怪的壁画, 上面画着被吊死的人。我只知道他们是一群坏人, 是阴谋者帕奇家族。 其中一个身材短小的男人,裸露着上身,睁大着眼睛,背对着我;这让我觉得害怕。但最令我感兴趣的是最后一个被吊死的人。他看起来和其他人都不同,刻画得更精细更准确;画面上微妙的阴影充分表现了这灵魂强烈的悲伤和悔恨。他看起来并不像其他人物那样浮在表面上,他拥有阴影和现实的深度。我觉得自己仿佛可以进入墙壁碰触到他冰冷的肉身。

我把头转向母亲。她对我们为什么在这里逗留只字不提,也没有提起这副壁画,她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在广场待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被允许从这么近的距离看被吊死的人。“最后一个人是另外一位艺术家画的。”我说。

“那是列奥纳多·达芬奇画的。”她说。“笔法很精致,不是么?他就像上帝一样,将生命吹进石头里。”她点着头,对我的鉴赏力很满意。随后挥手示意车夫继续走。

我们往北朝大教堂驶去。

进入大教堂之前,我在八角形洗礼池门边欣赏吉贝尔蒂的浅浮雕。这里是最南面的公众入口,墙上画满了佛罗伦萨的圣徒——洗礼圣乔治的生平事迹。但真正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北面的天堂之门。精美的黄铜细致地雕刻出旧约中的故事。

洗礼池里面我就记不太清楚了。 我只记住了多纳太罗做的玛利亚抹大拉①的黑木雕,它在那里已经很长时间了。她是个苍白、鬼怪般勾引男人的女人。 她现在上了年纪,头发又长又乱,身上裹着海草,就像圣乔治穿着兽皮一样。 她的脸颊很憔悴,身体被数世纪的罪恶与悔恨所折磨。她神态中的那种顺从使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①圣经中的人物。她名叫玛利亚,住在抹大拉城。因为称她为抹大拉的玛利亚。圣经中她是个被魔鬼附身的女人。而在艺术作品中,她化身为被恶魔附身而出卖肉体的女人。最终,玛利亚为耶稣救赎。

我们三个人很快就到了大教堂。来到圣坛前,母亲立即开始讲述14年前发生在这里的那场谋杀。在扎鲁玛开始担心并告诉母亲该回去之前,我只来得及惊叹穹顶的宏伟。

“我想是这样的,”我母亲勉强同意,“但我必须和我女儿单独谈一谈。”

扎鲁玛失望地板着脸,眉毛都快拧到一块了。 但她只是个仆人,她不得不平静地说:“当然可以,夫人。”然后便向后退去,但是只后退了一小段距离。

直到母亲觉得扎鲁玛没有看着她时,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闪光的东西。一枚硬币,我想。她将那东西递到我手里,我这才发现是一枚金制奖章,上面印着“举世悲恸”。字下面是两个男人拿着匕首准备刺向一个吃惊的受害者。尽管奖章很小,但上面的人物却栩栩如生,精致的程度足以和吉贝尔蒂相媲美。

“拿着它,”母亲说,“但是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我好奇地看着它。“他真有这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