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4页)

一个人朝一个方向慢跑,一个人朝另一个方向蹬自行车,两人互相吼叫,命令对方让开,在最后一刻各自避开,这才没有双双掉进缓慢流动的浑浊河水。一位缓慢移动的老妇人拖着一条移动更缓慢的老狗,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幕。

另一侧河岸上,空置的仓库愕然伫立,所有的窗户都破了,碎玻璃闪闪发亮。一艘烧毁的驳船断断续续在水上漂流。船体内,两个装清洁剂的塑料瓶在黑乎乎的水里浮沉。最近的一座桥上,载重卡车隆隆驶过,房屋的地基为之颤抖,柴油燃烧的黑烟滚滚排放,吓坏了一个想推着婴儿车过马路的母亲。

德克和理查德沿着南哈克尼的边缘散步,这儿离德克的办公室有一英里。他们走向伊斯灵顿的心脏地带,德克知道最近的救生圈藏在哪儿。

“但那只是个小戏法啊,我的天,”理查德说,“他时不时就会变这种魔术。不过是手上的障眼法。看似不可能,但我向你保证,你随便找个变戏法的问一问,他都会说,你知道了其中的奥秘就会觉得非常简单。我有次在纽约街头看见一个人——”

“我知道戏法是怎么变的。”德克从鼻子里抽出两根点燃的香烟和一颗裹着糖衣的大无花果。他把无花果抛到半空中,但它一直没有落地。“敏捷、误导、暗示。你只要有时间可以浪费,这些事情都能学会。不好意思,亲爱的女士。”经过动作缓慢的年迈狗主人时,他说。他在狗身旁蹲下,从它屁股里拽出长长一截五颜六色的彩旗。“这样它走起来就比较轻松了。”说完,他有礼貌地朝老妇人抬抬帽子,继续向前走。

“这种事情,你要明白,”他对看呆了的理查德说,“很容易。大锯活人很容易,大锯活人然后把锯开的两半拼起来没那么容易,但多加练习也能做到。而你向我描述的戏法,两百年历史的陶罐和学院餐厅的盐瓶,那就——”他停顿片刻以示强调,“——彻彻底底完完全全难以解释了。”

“呃,也许我看漏了某些细节,但……”

“哦,毫无疑问。但在催眠状态下盘问一个人的好处在于,盘问者能够更细致地看清整个场景,远远超过被盘问对象在当时能够意识到的程度。比方说,小女孩萨拉。你记得她穿什么衣服吗?”

“呃,不——”理查德无力地说,“大概是某种裙子——”

“颜色?材质?”

“好吧,我不记得了,光线很暗。她和我之间隔了几个座位。我只瞥见她几眼而已。”

“她穿深蓝色棉质天鹅绒低腰礼服裙,插肩袖到手腕处收拢,白色彼得·潘小圆领。裙子正面有六颗小珍珠纽扣——从上往下第三颗上挂了一小段线头。她黑色的长发向后挽,戴一个红色蝴蝶发卡。”

“假如你想说,你看看我鞋子上的磨痕,就能像夏洛克·福尔摩斯那样知道这一切,那么很遗憾,我不相信你。”

“不,不是那样,”德克说,“比那个简单得多。你被催眠后自己告诉我的。”

理查德摇摇头。

“不是真的,”他说,“我都不知道彼得·潘小圆领是什么。”

“但我知道,你非常精确地向我描述了它的样子。你也清楚描述了教授在现场变的戏法。就其形式而言,那个戏法根本不可能实现。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关于那位教授,还有一些事情我想挖掘一下,例如谁写了你在桌上看见的那张字条,以及乔治三世究竟提了多少个问题,但——”

“什么?”

“但我认为我还是直接去问那位先生好了。不过——”他皱起眉头,聚精会神地思考。“不过,”他又说,“算我在这种事情上有些愚蠢吧,我更愿意在提问前预先知道答案。然而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茫然望向远方,大致估计了一下到最近一个救生圈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