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前 第1章

“坏消息,薇薇。”

我听到马特的声音,这些话任何人听到都会不安,但他的语气却让人安心——轻柔中带着歉意。发生的当然并非好事,但仍然可控。如果发生了真正糟糕的事情,他的语气会更重一些。他会用完整的句子,并且会叫我的全名。我有一个坏消息,薇薇安。

我抬高一侧的肩膀,把电话夹在耳边,转动座椅来到L形办公桌的另一侧,来到灰色头顶柜正下方的电脑前。我把光标移动到屏幕上一个猫头鹰形状的图标上,双击。如果恰如我所料——我知道一定是的——那么我在办公桌前的时间就没多久了。

“埃拉?”我问道,同时瞥向隔间壁上用图钉固定的一幅蜡笔画,在一片灰色的大海中迸射出一丝亮色。

“38.2度。”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早有准备,半个班的孩子都生病了,好似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倒下,所以轮到她也只是时间问题。四岁的孩子都不怎么讲卫生。可是今天?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还有别的吗?”

“就是体温。”他顿了顿,“抱歉,薇薇。早晨下车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我咽了一口唾沫,舒缓了一下收紧的喉咙,点了点头,虽然他看不见我。换作其他任何一天,马特都会去接她——他可以在家里工作,至少理论上可以。我不能,双胞胎出生时,我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假期。但是他带着凯莱布去了城里,做最新一轮预约检查。我已经因为要错过这次检查而愧疚了好几周。现在我既错过了这次检查,还要用上根本不存在的假期。

“我一小时后到。”我说。按学校规定我们接到电话后一小时内必须赶到。算上车程和走到停车位的时间——在兰利庞乱无章的停车场外圈——我只剩下大约十五分钟来完成今天的工作。我的赤字假期又减少了十五分钟。

我瞥了一眼屏幕一角的时钟——十点过七分——而后眼神转向右肘旁的星巴克杯子,塑料盖子上的孔里飘出了蒸汽。这是我犒劳自己的,为庆祝这盼望已久的日子而放纵了一把,为接下来沉闷枯燥的几个小时加油。浪费在排队上的宝贵时间本可以用来搜查电子档案。我应该像平时一样,用那个噼啪作响的咖啡机,咖啡渣随之会漂浮在马克杯上。

“我也是这么和学校讲的。”马特说。“学校”其实是我们的托儿所,我们三个较小的孩子白天都在那里度过。但是自从卢克三个月大起,我们就开始叫它学校。我读过文章说这样有助于缓解过渡期的焦虑,减轻因每天离弃孩子八小时、十小时而产生的内疚感。其实并没有减轻,但是可能是老习惯难改了吧。

电话另一边的马特又顿了一会儿,我听到凯莱布咿咿呀呀的声音。我听着,知道马特也在听。每当这个时候我们都条件反射般地倾听。但依然只能听到一些元音,没有辅音。

“我知道今天本该是个大日子……”马特终于说话了,声音却越来越弱。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声音这样渐渐变弱,他在开放线路电话里经常闪烁其词。因而我总假想有人在窃听。俄罗斯人?或是中国人?出现问题时,学校首先给马特打电话也有一些这方面的原因。我宁愿让他先过滤一些孩子的个人信息,以免被“敌人”听到。

可以说我是有些妄想症,或许也正是中情局(CIA)反情报分析员的职业病。

但是其实,马特了解的大概也就这么多。他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尝试查获一个俄罗斯潜伏特工网络,但尚未取得任何成果,也不知道我设计了一种算法,来识别机密项目组成员。他只知道为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好几个月了。他知道我就要揭晓最近两年的辛苦工作能否得到回报,还有我到底有没有机会得到晋升,我们一家人都迫切需要这次晋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