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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兰香一听,差点没晕过去。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伯特的面前,她求着说,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们?你放过我们吧,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放我先生一条生路吧!

女人有时就是容易犯糊涂,她们从来就没有认真想过有些男人不是靠求就能够求得来的,男人有时需要的是等价交换,或者说,宁可不要金山银山,但不可能不要他所追求的女人。伯特就是属于那种人。伯特的要求并且相当露骨,或者说近乎厚颜无耻,他知道,上回做不成的事,这回他无论如何是要做到的。他顺势把高兰香从地上扶了起来,他说,这个忙他一定会帮的,他不可能袖手旁观,他让高兰香现在就跟他走,他说他要当着高兰香的面给沙捞越王查理士·布鲁克打电话。高兰香信以为真,却也朦朦胧胧觉出什么,女人在那种时候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是相当清醒又相当糊涂的,但一想起全家人所面临的处境,一想起丈夫可能因此坐牢,她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在她的脚踏上伯特车子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几乎一片空白,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车,又是怎么从伯特家里回到两个孩子身边的,她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双目呆滞,一切都变得毫无意识。天已经很晚了,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街灯照得石板路斑驳陆离,像是一个个搞怪的表情。回到家里时,两个孩子问她去哪里这么晚才回来,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高兰香压在心底里的屈辱和痛苦是在下半夜,当两个孩子入睡之后,坚守了几个小时的感情的闸门再也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一下子溃塌了下来,感情的潮水随之奔泻而下,一决千里。她泣不成声,一声声在心里喊着黄泽如的名字,心里哀哀喊着,泽如哥,兰香对不起你!

高兰香和两个孩子回到垦场没几天,黄泽如和陈可镜也从古晋回来了。劫后重逢,两家人喜极而泣,当听说老泰山已经西去,黄泽如不禁慨然长叹,说自己枉为高家女婿,连老丈人走了都没办法替他送一程。李清华说,好了好了,你的心意老人家在地下也知道了。只要你们平安回来就好了,你们不知道,你们这一去,我们有多担心,谁知道你们会出什么大事?陈可镜说,我们还能够有什么大事,他们抓我们是完全没道理的嘛,泽如你说是不是?黄泽如也说,他们抓人是没道理的,他们没理由不放我们回来。

话是这么讲,但是这天夜里,睡在床上,他却对高兰香说,说怪还真有点怪了,让人不明不白的,说抓人不要任何理由就把我们给抓去了,说放人也不作什么解释又把我们给放回来了。而且三万元还款的事也不再提了。这些黄毛到底在搞什么鬼!

自从新加坡回来后,高兰香就觉得自己已经无脸再见黄泽如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她瞒着黄泽如,把黄泽如心爱的一件宝物给偷偷卖了一样。尽管黄泽如一点也没感觉出什么,但作为她,她总觉得这一辈子就是给黄泽如做牛做马,也已经永远对不起他了。现在,听黄泽如这样说,她一下子竟不知道要怎样回答才好,支吾着。后来终于说,你别想得太多了,清华姐说的是,能够平安回来就好。

嘴上那样说,心里却苦得不行,一想就想到那件事上面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整天暗自落泪。

垦场又恢复到原先的样子,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这中间,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李清华又生了一个女儿,名字叫河。李清华说,生这个女儿的前一天晚上,她梦见老家的那条河了。清凌凌的河水和河边绿油油的庄稼,河里有渔夫,有鹭鸶,还有垂钓的顽童。李清华说,都到南洋这么多年了,她还从来没梦过一回自己的家乡,这回梦见自己家乡的河了,那就是给自己的女儿送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