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3页)

“嗯,老伙计,”我说,“你那点小波折我都听说了。这么说,教堂是不会响起婚礼的钟声了,啊?”

“对。”

“肯定没戏了,是吧?”

“对。”

“嗯。按我的意见呢,我觉得这倒是好事,安吉拉妹妹。照我说,你能脱身是再好不过了。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你居然对这格罗索普忍了这么久。他这个人,算不上什么好货色。没出息,就是这句话。不仅傻得厉害,还特别爱摆架子。哪家姑娘要是让大皮·格罗索普给拴上一辈子,那真是可怜。”

我纵声长笑——那种嘲讽的笑。

“我还一直以为你们是好兄弟呢。”安吉拉说。

我再次纵声长笑,这一次又增加了一点花腔。

“好兄弟?怎么可能。当然了,遇到的时候总还得礼貌点嘛,但要说跟他称兄道弟,那可就是笑话了。同在一家俱乐部,仅此而已。对了,还是同学。”

“是在伊顿吧?”

“老天爷,不是。伊顿怎么可能收这种人。那是伊顿之前,幼儿园同学。我记得他是个脏兮兮的毛头小子,总是一身墨水泥巴,每周四才洗一回,还是隔周。总而言之,没人爱搭理他,都是见了就躲。”

我停顿片刻,心里异常不安。这番话不仅我说得吃力——其实大皮他除了扣上吊环害我穿着正统晚礼服坠落游泳池以外,一直是我珍视且敬爱的密友——而且好像也没有产生任何效果。不见成效。安吉拉除了一声不吭地盯着灌木丛,对我这些明枪冷箭似乎事不关己地冷静。

我再接再厉:

“没教养,就是这个词。要说哪家孩子比这个格罗索普更没教养,好像还真没见过。随便问问他当时的同学怎么概括他这个人,回答一定是没教养。他现在还是一点没变。有句老话说得好:孩子是成人之父。”

她好像没听见。

“孩子,”我不希望她错过这一句,于是重复道,“是成人之父。”

“你说什么?”

“我说格罗索普啊。”

“我以为你说谁的父亲。”

“我说孩子是成人之父。”

“哪个孩子?”

“格罗索普啊。”

“他父亲不在了的。”

“我也没说在啊。我说他是孩子之父——不,是成人之父。”

“什么人?”

我意识到,这场对话进行到此,必须仔细应付,否则就要和稀泥了。

“我是想说,”我说,“小时候的格罗索普,是格罗索普这个成人之父。换个说法,小格罗索普各种讨厌的、遭人白眼的缺点和不足,都体现在成人格罗索普身上,并且让他——我这里指的是成人格罗索普,在螽斯等场所招人嫌弃,沦为笑柄,因为我们俱乐部对会员设有一定标准的要求。随便问问螽斯的各位,他们准会说,格罗索普这家伙混进会员名单的那一天,真是俱乐部的灾难啊。有讨厌他那张脸的;能受得了那张脸的呢,又都受不了他那个人。总之,大家一致同意,这个人粗鲁又招人厌,当初他露出入会的苗头,就应该坚决来一个nolle prosequi,痛快地否决掉。”

说到此处我又停顿片刻,一半是为了缓口气,一半是因为对可怜的大皮说了这些坏话,我感觉像受了苦刑似的。

“有的人,”我硬着头皮,再次迎头赶上这让我反胃的任务,“虽然总是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但是性格和善,谈吐文雅,因此很受欢迎。还有的人,虽然又胖又没教养,但是风趣幽默、字字珠玑,所以总是站在胜算这一边的。但是这个格罗索普啊,很遗憾,两边都够不上。除了像树洞里爬出来的东西不说,他可是一流水准的榆木脑袋,这是公认的。没心没肺,不会说话。总之,哪个女孩没考虑清楚就跟他订了婚,最后在危急关头能全身而退,那绝对应该暗自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