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给了他一个眼神儿。

“吉夫斯,”我开口道,“想不到你也这么不会办事儿。你明知道我昨天晚上熬到那么晚,你也晓得我连茶也没喝上几口,况且你不可能不清楚,达丽姑妈那饱满的声线给头疼病人听了有什么效果。结果呢,你却跑过来往我这儿塞什么粉克-诺透。不管是粉克还是别的品种的诺透,这哪是见他的时候啊?”

“少爷不是吩咐过要见粉克-诺透先生,为他的事情出主意吗?”

我得承认,这为我打通了一条新思路。在各种情绪的交相压迫下,我已经把揽下果丝的幸福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这下情况不同了,对委托人可不能啧啧啧。话说福尔摩斯可没有拒绝见客,就算他前一天晚上在华生医生的生日聚会熬到半夜。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果丝应该挑一个合适的时候来向我求助嘛。不过看来他属于早起的鸟儿,天一亮就要飞出水中的巢,所以我最好还是容他这一回吧。

“没错,”我答道,“那好,请他进来吧。”

“遵命,少爷。”

“啊,先给我来一杯你独家的醒神剂。”

“遵命,少爷。”

很快他就端来了救命的灵药。

好像我以前就讲过吉夫斯的独家醒神剂及其对命悬一线的宿醉者的作用。至于其配方,我可说不上来。他自称是用了什么调料汁、一个生蛋黄、一撮胡椒粉,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不信,其中一定另有玄机。不论如何,一口吞下去,效果是惊人的。

最初的一刹那,毫无反应。这就如同山雨欲来,屏息以待。突然之间,末日号角吹响了,审判日在一片庄严中到来。身体各处像点着了火,腹部如同灌满岩浆,大风刮遍宇宙,饮用对象感觉类似气锤之类的东西在敲击后脑。在这一阶段,双耳轰鸣,眼球翻转,额头上微微发痒。

你觉得应该立刻给律师打电话安排后事,因为再迟就来不及了,此时,情况开始转为明朗。风停了,耳边不再轰鸣。鸟儿在细细地叫,铜管乐响起,太阳猛地蹿出地平线。

片刻之后,只觉得一片祥和。

此时我把杯子喝干净,感到新生命在体内滋长。我想到吉夫斯曾经说过一句话——虽然他偶尔在衣着打扮以及恋爱忠告方面可能要越俎代庖,但他的确锦心绣口——什么“人踩着死去的自己作为垫脚石升往更高的境界”。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我感到斜倚着枕头的伯特伦·伍斯特蜕变成了一个更加坚强、更加完美的升华版伯特伦。

“多谢呀,吉夫斯。”我说。

“不必客气,少爷。”

“你真是对症下药,现在我可以面对生活了。”

“我深感欣慰,少爷。”

“我准是脑子不对劲,刚才对付达丽姑妈之前怎么没来上一杯呢。算了,现在后悔太晚了。说说果丝的情况吧。他在化装舞会上表现得怎么样?”

“他没能参加化装舞会,少爷。”

我用有点苛责的眼光看着他。

“吉夫斯,”我说,“我承认,喝了你的醒神剂我是舒服多了,但是不要挑战我的极限,别站在病床前面胡说八道的。咱们可是亲手把果丝送上出租车、看着他奔向化装舞会的,他怎么会没参加呢?”

“确实如此,少爷。我从粉克-诺透先生那里获知,他上了出租车,一心一意地以为受邀前往的聚会地点是萨福克广场17号,实则指定地点为诺福克大道71号。这类记忆疏漏并非罕见,尤其是对粉克-诺透先生这样的通常所说的浪漫主义者。”

“我看是脑子有病主义者。”

“是,少爷。”

“然后呢?”

“抵达萨福克广场17号之后,粉克-诺透先生打算掏钱付车费。”

“谁碍着他付钱了?”

“是他身上忘了带钱,少爷,他记起从叔父家里离开的时候,将钱和邀请函一并忘在了卧室的壁炉架上。于是他请车夫等一等,便下车去按门铃,看到管家来开门,便请对方代付车费,并且叫他不必担心,自己是来参加舞会的。管家见状矢口否认府上有任何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