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4/5页)

我点头!“不仅仅这个,还附带一个。我有个比我大六岁的姐姐,父亲说和这个姐姐迟早也要交合。”

“你父亲是当着你的面说出这个预言的?”

“是的。不过那时我还是小学生,不懂交合的意思。懂得是怎么回事已是几年后的事了。”

大岛不语。

“父亲说,我无论怎么想方设法也无法逃脱这个命运,并说这个预言如定时装置一般深深嵌入我的遗传因子,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我杀死父亲,同母亲同姐姐交合。”

大岛仍在沉默。长久的沉默。他似乎在逐一检验我的话语,力图从中找出某种线索。

他说话了:“你的父亲何苦向你说出这么残忍的预言呢?”

“我不明白。父亲再没解释什么。”我摇头道,“或者想报复抛开自己出走的母亲和姐姐也未可知,想惩罚她俩也不一定——通过我这个存在。”

“纵令那样将使你受到损害。”

我点头:“我之于父亲不过类似一个作品罢了,同雕塑是一回事,损坏也好毁掉也好都是他的自由。”

“如果真是那样,我觉得那是一种相当扭曲的想法。”大岛说。

“跟你说大岛,在我成长的场所,所有东西都是扭曲的,无论什么都是严重变形的。因此,笔直的东西看上去反倒歪歪扭扭。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明白这一点了,但我还是个孩子,此外别无栖身之所。”

大岛说道:“你父亲的作品过去我实际看过几次。是个有才华的优秀雕塑家。锐意创新,遒劲有力,咄咄逼人,无曲意逢迎之处。他出手的东西是真真正正的杰作。”

“或许是那样。不过么,大岛,父亲把提炼出那样的东西之后剩下的渣滓和有毒物撒向四周,甩得到处都是。父亲玷污和损毁他身边每一个人。至于那是不是父亲的本意,我不清楚。或许他不得不那样做,或许他天生就是那么一种人。但不管怎样,我想父亲在这个意义上恐怕都是同特殊的什么捆绑在一起的。我想说的你明白?”

“我想我明白。”大岛说,“那个什么大约是超越善恶界线的东西,称为力量之源怕也未尝不可。”

“而我继承了其一半遗传因子。母亲之所以扔下我出走,未必不是出于这个原因。大概是想把我作为不吉利源泉所生之物、污秽物、残缺物彻底抛开。”

大岛用指尖轻轻按住太阳穴,若有所思。他眯细眼睛注视我:“不过,会不会存在他不是你真正父亲的可能性呢,从生物学角度而言?”

我摇头道:“几年前在医院做过检查。和父亲一起去的,采血检验遗传因子。我们百分之百毫无疑问是生物学上的父子。我看了检验结果报告。”

“滴水不漏。”

“是父亲想告诉我的,告诉我是他所生的作品,一如署名。”

大岛手指仍按在太阳穴上。

“可实际上你父亲并未言中。毕竟你没有杀害父亲,那时你在高松,是别的什么人在东京杀害你父亲的。是那样的吧?”

我默默摊开双手看着。在漆黑的夜晚沾满不吉利的黑乎乎血污的双手。

“坦率地说,我没有多大自信。”

我向大岛道出了一切。从图书馆回来的路上几小时人事不省,在神社树林中醒来时T恤上黏乎乎地沾满了什么人的血;在神社卫生间把血洗去;此数小时的记忆荡然无存。由于说来话长,当晚住在樱花房间部分省略了。大岛不时提问,确认细节,装入脑海,但没有就此发表意见。

“我压根儿闹不清在哪里沾的血、是谁的血。什么也记不起来。”我说,“不过,这可不是什么metaphor,说不定是我用这双手实际杀死了父亲。有这个感觉。不错,我是没有回东京,如你所说,我一直在高松,千真万确。但是,‘责任始自梦中’,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