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3/5页)

我默不作声,深深沉浸在自身的思绪中。

“有人晓得你来高松?”大岛问。

我摇头:“我一个人想的、一个人来的。跟谁也没说,谁也不晓得,我想。”

“既然那样,就在这图书馆隐藏一段时间。借阅台的工作别做了。警察想必也跟踪不了你。万一有什么,再躲到高知山里边就是。”

我看着大岛,说道:“如果不遇上你,我想我已经山穷水尽。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座城市,又没人帮助。”

大岛微微一笑,把手从我肩上拿开,看那只手。“哪里,那不至于的。即使不遇上我,你也一定能化险为夷。为什么我不明白,但总有这个感觉。你这个人身上有叫人这么想的地方。”之后大岛欠身立起,拿来桌上的另一份报纸。“对了,在那之前一天报上有这么一则报道,不长,但很有意味,就记住了。或许该说是巧合,总之是在离你家相当近的地方发生的。”

他把报纸递给我。

活鱼自天而降!2000条沙丁鱼竹䇲鱼落在中野区商业街

29日傍晚6时左右,中野区野方×丁目大约2000条沙丁鱼和竹䇲鱼自天而降,居民为之愕然。在附近商业街购物的2名主妇被掉下的鱼打中,面部受轻伤。此外别无损害。当时天空晴朗,几乎无云,亦无风。掉下的鱼大多仍活着,在路面活蹦乱跳……

我看完这则短报道,把报纸还给大岛。关于事件的起因,报道中做了几种推测,但哪一种都缺乏说服力。警方认为有盗窃或恶作剧的可能性,进行了搜查;气象厅说鱼自天而降的气象性因素并非完全没有;农林水产省新闻发言人时下尚未发表评论。

“在这件事上可有什么想得起来的?”大岛问。

我摇头。我完全不明所以。

“你父亲被杀害的第二天在距现场极近的地方有两千条鱼自天而降,这一定属于巧合吧?”

“或许。”

“报纸还报道说东名高速公路富士川服务站同一天深夜有大量蚂蟥自天而降。降在狭小场所的局部范围,以致发生若干起轻度的汽车相撞事故。蚂蟥像是相当不少。至于为什么有大群蚂蟥下雨一样从天上啪啦啪啦落下,则谁也没个说法。一个几乎无风的晴朗夜晚。对此可有什么想得起来的?”

我摇头。

大岛把报纸折起:“如此这般,时下这世上接连发生了无法解释的怪事。当然,或许其中没有关联,而仅仅是巧合,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头,有什么牵动了自己的神经。”

“那也可能是metaphor。”

“可能。但是竹䇲鱼沙丁鱼自天而降,究竟是怎样一种metaphor呢?”

我们沉默有顷,试图把长期未能诉诸语言的事情诉诸语言。

“嗳,大岛,父亲几年前对我有过一个预言。”

“预言?”

“这件事还没对其他任何人说起过,因为即使如实说了,也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大岛沉默不语。但那沉默给了我以鼓励。

我说:“与其说是预言,倒不如说近乎诅咒。父亲三番五次反反复复说给我听,简直像用凿子一字一字凿进我的脑袋。”

我深深吸进一口气,再次确认我马上要出口的话语。当然已无须确认,它就在那里,无时不在那里,可是我必须重新测试其重量。

我开口了:“你迟早要用那双手杀死父亲,迟早要同母亲交合,他说。”

一旦说出口去,一旦重新诉诸有形的语言,感觉上我心中随即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在这虚拟的空洞中,我的心脏发出旷远的、带有金属韵味的声响。大岛不动声色地久久注视着我的脸。

“你迟早要用你的手杀死父亲,迟早要同母亲交合——你父亲这样说来着?”

我点了几下头。

“这同俄狄浦斯王接受的预言完全相同。这你当然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