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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没睡醒呀。”他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不过我懒得搭腔,我可是早就醒了。“再来一杯吧,你也要吗?”他刚说完我就反射性地摇脑袋,那样子就像生物课上受电刑的青蛙。这样的咖啡喝一杯是受罪,喝两杯简直是找罪受的蠢物。“对了,找我有何贵干?”说这话时,年轻的占星术士好像还没睡醒。

啊,我差点儿忘了!这位大师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了,以至于让我忘记了来的目的。

虽然我对此行早已不抱什么期望,但眼前这个男人直爽的性格,让我把他当成一个相识已久的朋友。或许……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他刚才见我时的表情,有一瞬间曾变得非常微妙。

于是我把自己的遭遇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其实一开始我只想讲个大概,但说着说着就停不下来。我讲述自己从认识良子到和良子一起同居的经过,内容毫无保留。如果御手洗不是个能让我放宽心的人,我应该不会告诉他有关良子的事。失忆后还是第一次碰到了和自己有共同语言的人,这让我非常开心。

一开始御手洗还一脸瞌睡相,但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咖啡起了作用,他看我的表情也渐渐认真起来。

“为什么会失忆,我失忆前的生活是怎样的,还有我的出生年月是什么时候。这些你可以用占星术帮我算出来吗?”

“不可能。”御手洗冷冷地说,“出生年月,诞生时间,还有出生地对占星术来说是最重要的三条信息。要想反向推理出它们是不可能的。”

“我好像是天秤座的。”我说出昨天的假设。

“天秤座?让我想想。那你应该是上午十一点左右出生的。说不定你还是个名人呢。你知道自己是昭和多少年出生的吗?”

“不知道,但你怎么知道我是几点出生的?”

“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的上升宫是射手座,我也是,我们长得很像吧。”

“哈……大概是吧。”说实话,我才不想长成一副成天没睡醒的样子。

“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就来聊聊天吧。”御手洗见我面有难色又忙说,“难道你担心我会向你收费?你这样想就太伤感情了!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不会问你要钱,这就是占星术士和医生的不同。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试着帮你推算出生辰年月。”

啊?我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朋友?这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能这么想也正合我意。我问他是否喜欢音乐,因为窗边摆着一台音响。

一提到音乐,御手洗就两眼放光。他说自己是音乐发烧友,对此我点头表示同意。其实不用通过音乐,他这个样子就已经够神经质的了。

我又提起奇克·柯里亚,他说他非常喜欢。接着占星术士打开令他自豪的音响,用聋子都能被吵醒的音量开始播放唱片。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大声的音乐。不,应该说是第一次听得这么清楚。

当音乐撞击我的身体时,我感觉体内某个从未使用过、覆满尘埃的部分苏醒了。那部分打开入口,开始迎接这令人激荡的、美好的音乐。身体越来越热,充满了遗忘已久的冲动。这种感觉让我坐立难安,琴声高潮迭起,我的灵魂犹如崖底的礁石,一次一次接受海浪的冲刷。

有好几次我眼眶潮热。我记得!我的身体记得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令我目眩神迷。是啊!我是多么热爱音乐!

不期而至的喜悦让我忍不住对面前的占星术士叫好,这实在太棒了!

但声音实在太大了,他根本没听到我说什么,完全是答非所问的回答。我高兴得难以自制,不管他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待这张唱片两面都听完后,御手洗换了一张吉姆·霍尔[5]的唱片继续听。我一边听,一边站起身走到窗边,俯视窗外的街景。这是何等脏乱的街道啊,灰色的屋檐无边无际地向远处延伸。路上行人衣服的颜色和道路的颜色一样,都是大竹部长衣服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