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第2/3页)

我近乎辩解,潦草地写道:你从没见过双胞胎 ?

他确定地摇了摇头。“任何一个女人只要怀了巴萨 ,都应该在孩子出生后抱着婴儿进入丛林,把他们留在那儿。她要飞快地把他们送走。那样做非常非常非常 必须。”

为什么?

“祖先和神灵,”他结结巴巴地说,“所有神灵。一个母亲把这样的孩子留在身边,神怎么可能不生气?要是有哪个母亲把她的巴萨留在身边,我想整个村子都会被洪水淹没,或者大多数人都会死掉。”

我环顾房间,没发现一丝一毫灾祸的迹象,就耸了耸肩。我翻到了商务通信这一课,开始卖力地用铅笔画挪亚方舟。过了一会儿,内尔森把椅子扶起来,坐到离我有好几英尺远的地方。他远远地往这边凑,想看我这幅画。

这幅画和双胞胎没关系。我在顶端写道。也许有关系,谁知道呢,我想。从小兔子到大象,不都是配了对的嘛。

“你母亲没把你们带到丛林里去,当时你们村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仔细地想了想自己出生的那一年,写道:我们打赢了战争。然后,我又开始画长颈鹿优雅无比的轮廓。但内尔森瞪圆了双眼,仍在等着我进一步确认我的出生并未让自己家大祸临头。没有洪水,没有传染病。我写道。美国一切都好,母亲们也都整天把自己的巴萨带在身边。

内尔森用他执着而恼人的怀疑眼神紧盯着我,我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话了。比如,我和利娅出生后的几个月中,飓风有没有频繁来袭?有没有席卷全国的寒冬引发了流感?这谁知道。我耸了耸肩,又画起了第二只长颈鹿,把它的脖子画成夸张的Z形。一只本杜卡长颈鹿。

内尔森不想放过我。显然我的双胞胎身份对社会来说是个危险。“塔塔·耶稣,他是怎么说的?”

总是说很多。

“当一个女人生……他是怎么说的?”他甚至踌躇着不肯用英语说出那个词。

我耸了耸肩,但内尔森继续为了这件事催逼着我。他不相信塔塔·耶稣说起话来如此滔滔不绝,竟未对生下双胞胎的母亲提出特定的指导意见。最后,我写道:耶稣说把他们留下来,我猜是这样。

内尔森又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所以,你看,塔塔·波安达的两个老婆都去耶稣教堂了!还有玛玛·拉堪嘎!这些女人和她们的朋友,还有她们的丈夫全都去了!他们以为可以再次生下双胞胎,而塔塔·耶稣不会让他们把孩子留在丛林里。”

这是个有意思的新闻,我问了他其中的一些细节。照内尔森的说法,我父亲的会众里有近一半的人都是死去的双胞胎的亲戚。用这个规律来建立传教团倒挺有趣:亲双胞胎第一福音派浸信教会。我还从内尔森那儿得知我们每个礼拜天都会接待七名麻风病人,再加两个所犯之罪永远得不到当地神灵宽恕的男人,也就是失手杀死族人或儿童的男人。我们似乎成了失败者教会,这或许和耶稣本人在他那个时代所做的营生相去不远。

这倒不会让人觉得有多吃惊。毕竟在那次以碎盘收场的不祥的晚宴上,阿纳托尔早就试图对我们解释清楚那座教堂的社会功能了。但牧师大人却觉得自己的活干得很漂亮,经文方方面面的含义都已经向异教徒们阐释清楚了。他完全想不到,自己只不过是在帮忙清扫不被需要的人而已,实情就是这么回事。牧师大人如今从事的工作是帮忙将种种带来麻烦的因素从基兰加的主要庆典生活中移除出去。他根本没注意到,去教堂的家庭一旦孩子得了咔咔咔咔 ,都偷偷地重回祖先崇拜的怀抱,而一些在村里惨遭打击的异教徒家庭则悄悄地回来教堂尝试基督教。我觉得这样颇合情理,不过这种实用的宗教观完全不在牧师大人的理解范围内。礼拜天清晨,要是有新的皈依者一瘸一拐地步入大门,他就会在晚饭时分大肆吹嘘,说自己“如今正在召唤他们回家。终于吸引到当地一些大人物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