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安娜·普莱斯(第3/3页)

你会说我有。你会说我穿越非洲的时候,手又没被铐着;而现在我不照样顶着这身白皮肤和别人一样走来走去吗,还披挂着偷来的行头:棉料衣服、钻石。怎么说也算自由自在,活得挺滋润。我们之中有些人很清楚这些财富是如何得来的,有些人则不明就里。但我们都毫无例外地将它们披挂在身。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值得提出:我们该如何容忍并承受它们?

我知道人是怎么回事,知道他们都会怎么想。大多数人从摇篮走到坟墓的一路上,良心一直清白如雪。很容易去指责其他一些人,反正他们都已经死了,就从那些在河岸上挖挖烂泥、东嗅西嗅地想要嗅出点铜臭味的人开始吧。比如,利文斯通博士③ ,不就是那个恶棍吗?他,还有所有那些牟取暴利的奸商,他们离弃非洲就如丈夫抛下妻子,让她赤条条的身子蜷缩着,围绕着子宫内空空如也的矿脉。我了解人。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清白如雪的良心背后,都付出了什么样的尘世代价。

如果我不曾以血相抵,我和其他人也将没什么两样。我想都没想就踏上了非洲,始于家人神圣的感召,却终于这可怕的结局。在那段日子里,在所有那些热气熏蒸、浓墨重彩、散发着泥土气味的白天黑夜里,我相信那里存在着正直教义的某种精髓。有时候,我几乎能说出那究竟是什么。如果可以,恐怕我会把它抛给其他人,尽管有可能让他们不再那么怡然自得。我会从自己肩上卸下这难堪的故事,像展平失败的作战书那样暴露我们的罪孽,在早已对我怀着戒心的邻居们面前挥舞这封认罪书。但非洲却在我手下移步换形,拒绝成为某段失败关系中的一方。除自身之外,它完全拒绝成为任何一个地方,或扮演任何一种角色。它,这座动物王国,如今正在荣耀王国里把握时机。所以事情就是这样,坐到你的位置上吧。别给这个鬼魅般的疯婆子留下搅扰那片宁静的任何余地。什么都没留下,只除了她自己的生活。

我们只是一心想掌控行走于大地上的任何一个活物。于是我们踏上这片土地,认为这里一片混沌,只有黑暗在水面上游弋。你现在笑了,当你啃噬着我的骨头时,你没日没夜地笑。但在当时,我们还能怎么想呢?只知道一切始于我们,也终于我们。即便现在,我们又知道些什么呢?去问问孩子们吧。瞅瞅她们都出落成什么样了。我们能谈论的,只有我们所携之物,以及我们所取之物。

①即艾森豪威尔,第34任美国总统。继任总统为肯尼迪。

②典出《圣经·启示录》6:1-8,四个骑马者分别象征征服、战争、饥荒及死亡。

③戴维·利文斯通(1813-1873),英国传教士,著名的非洲探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