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4/11页)

一旦拿定这个主意,侯爵夫人说了两句使贡佐非常高兴的话:

“想法去打听明白,副大主教哪一天,在哪一个教堂里讲道。今天晚上,在您走以前,我也许有件事要托您办。”

贡佐到大街上去了,他刚一走,克莱莉娅就到府邸的花园里去透透空气。她忘了她已经有十个月不让自己踏进花园。她激动、兴奋,脸色红润。晚上,每一个讨厌的客人进来,她的心都焦急地跳动着。最后,终于通报贡佐来了。贡佐头一眼就看出,他在未来一个星期里将要成为不可缺少的人。“侯爵夫人嫉妒小玛利尼。真的,有场好戏看啦,”他心里说,“在这场戏里,侯爵夫人扮演女主角儿,小安奈塔扮演侍女,台尔·唐戈副大主教大人扮演情人!真的,戏票即使卖两法郎也不算贵!”他得意忘形,整个晚上他老打断别人的话,而且说了一些荒唐透顶的逸事(譬如,他前一天听一位法国旅客说的关于出名的女演员和德·贝基涅侯爵的故事)。侯爵夫人却坐立不安。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她走进客厅旁边的画廊,凡是价值两万法郎以下的油画,侯爵是不容许挂在那里的。这天晚上,那些油画用如此明确的语言和她交谈,以至于她心里激动得受不了。最后,她听见双扇门开了,于是跑到客厅去,原来是拉维尔西侯爵夫人!可是,克莱莉娅在寒暄的时候,觉着嗓子不听使唤。拉维尔西侯爵夫人起先完全没有听见她问的话,于是让她一连把这句话重复了两遍:

“您对那个大出风头的讲道者怎么看法?”

“我过去认为他是一个小阴谋家,不愧是那位鼎鼎大名的莫斯卡伯爵夫人的侄子。但是,上一次他讲道,瞧,就在你们对面,圣母往见会的教堂里,他是那么崇高,我现在对他再也恨不起来了,我认为他是我听过的最有口才的人。”

“这么说,您听过他讲道?”克莱莉娅说,快活得浑身发抖。

“怎么,”拉维尔西侯爵夫人笑着说,“您不在听我说话吗?我是再怎么也不肯错过一次机会的。听说他肺里有病,很快就要不讲道了!”

侯爵夫人刚走,克莱莉娅就把贡佐叫到画廊里。

“我几乎决定去听听那位受人这样赞扬的讲道者了,”她对他说,“他什么时候讲道?”

“下星期一,就是说三天以后。而且他似乎猜到了夫人的打算,因为他要到圣母往见会的教堂里来讲道。”

事情还没有谈清楚,但是克莱莉娅的嗓子不听使唤了。她在画廊里来回走了五六次,没有再说一句话。贡佐心里说:“瞧,她在打复仇的主意。一个人怎么能够这么胆大妄为,从一个监狱里逃走,尤其当他荣幸地在像法比奥·康梯将军这样一位英雄看管下的时候!”

“不过,得赶快才成,”他又用微妙的讥讽口吻说,“他染上了肺病。我听兰波医生说,他活不到一年了。他逃避监禁,卑鄙地逃出要塞,这就是天主给他的惩罚。”

侯爵夫人坐在画廊的长沙发上,向贡佐招招手,要他也坐下。过了一会儿,她交给他一个预先装了几个赛干的小钱袋。“替我占四个座位。”

“可以允许可怜的贡佐奉陪末座吗?”

“当然可以,那就占五个座位好了……我绝对不希望靠近讲坛,”她又说,“不过我倒想看看玛利尼小姐,她给人说得那么漂亮。”

离着那个意义重大的星期一,那个讲道的日子,还有三天;侯爵夫人简直不知道这三天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贡佐觉得,在公开场合陪伴着一位如此高贵的夫人,是莫大的光荣,因此他穿上法国式服装,佩上剑。不但如此,因为教堂离府邸很近,他还叫人搬了一把华丽的金扶手椅到教堂里去给侯爵夫人坐,那些资产阶级认为这真是傲慢到了极点。我们可以想象,可怜的侯爵夫人看见摆在讲坛正对面的这把扶手椅,会变成怎么样。克莱莉娅低垂着眼帘,缩在这把巨大的扶手椅的一个角落里,是那么慌乱,贡佐厚着脸皮指给她看小玛利尼,她甚至没有勇气望一望。她对贡佐这种态度感到惊讶。在这个廷臣的眼里,凡是没有贵族身份的人都是一钱不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