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11页)

第二天,他接到她的一封很长的信。

我的朋友,应该让您知道真情:自从您来到这里以后,帕尔马的人一再以为您的末日已经来临。事实上您不过判了十二年的要塞监禁,然而不幸的是,我们不能不相信,有一股力量极其强大的仇恨紧紧追着您不放,而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吓得胆战心惊,生怕毒药断送您的生命。因此,利用一切可能的方法,离开这里吧。您看,我为了您,已经连最神圣的职责都不顾了。您根据我告诉您的事情来判断判断危险有多么急迫,这些事情是我大着胆子告诉您的,而且从我嘴里说出来又有多么不应该。如果非采取这个办法不可,如果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安全办法,那就逃吧。您在这个要塞里度过的每一瞬间,都可能使您的生命遭到最大的危险。您要记住,在宫廷里有一派人,他们在实现他们的计划的时候,是决不会怕犯罪而停止的。难道您没有看到不断被莫斯卡伯爵高明的手腕挫败的这一派人的所有那些计划吗?可是,他们找到了一个可靠办法把他赶出帕尔马,那就是使公爵夫人绝望。而用一个年轻犯人的死来使她绝望,这岂不是太有把握了吗?光凭这一点无可辩驳的事实,您就应该对您的处境做出判断了。您说您对我有感情,首先您要想想一些不可逾越的障碍,它们使得您我之间的这种感情永远不可能牢固。我们在年轻时候相遇,我们在不幸的时期里互相伸出了援助的手,命运把我安排在这个冷酷的地方来减轻您的痛苦,可是,如果您抱着无论现在和将来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去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从这样可怕的危险中逃生,那我就会抱恨终生。我和您用信号友好地交谈,这件极不慎重的事已经使我心里不安。如果我们用字母进行的这种孩子气的游戏,使您产生了一些如此不切实际,而且可能置您于死地的幻想,我以后即使想到巴尔博纳企图暗算过您,也无法为自己辩解了。我本来以为把您从暂时的危险里救出来,没想到却亲手把您推进一个可怕得多,肯定得多的危险里。如果由于我的轻率行为,在您心里已经产生了会使您拒绝公爵夫人劝告的情感,那么我的轻率行为就永远不能得到宽恕了。考虑考虑您逼我重复对您说的那些话。逃走吧,我命令您……

这封信非常长。有些字句,譬如像我们刚刚抄录的“我命令您”,给法布利斯的爱情带来了片刻的美好希望。他觉着字里行间的感情是相当温柔的,尽管措辞非常慎重。在另外一些时刻里,他又因为对情场上的战斗完全无知而受到了报应,他在克莱莉娅的这封信里看到的,仅仅是单纯的友谊,甚至是非常普通的同情。

然而,她告诉他的这一切,并没有使他的决心有片刻的动摇。即使她说的这些危险确实存在,难道冒一些暂时的危险来换取每天看见她的幸福,是不值得的吗?他要是重新躲到博洛尼亚或者佛罗伦萨去,过的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呢?因为他从要塞里逃出去,就不能再希望得到在帕尔马居住的许可。而且即使亲王改变主意,把他释放(这个可能性太小了,因为他,法布利斯,已经成为一个实力雄厚的党派用来打倒莫斯卡伯爵的工具),他和克莱莉娅也会被两党之间的深仇大恨分隔开,那他将来在帕尔马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呢?也许一个月里有一两次,他们碰巧在一个客厅里遇见;可是,即使遇见了,他又能和她谈些什么呢?他现在每天都享受到好几小时的这种极其亲密的交谈,怎样才能重新获得呢?客厅里的谈话,同他们用字母进行的谈话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我需要冒一些小小的风险,才能得到这种美妙的生活和这个唯一的幸福机会,又有什么不好呢?得到一个这样的微小的机会,向她证明我的爱情,不也是一种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