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5/11页)

老太婆告诉他:

“因为吉莱蒂的剑把儿捣在您的脸颊上部,那儿正好有骨头。您脸上青肿得厉害。赶快放上几条蚂蟥,就不碍事了。”

“啊!赶快放上几条蚂蟥。”法布利斯笑着说,他又恢复了镇静。他看见工人们围着吉莱蒂看,不敢用手去碰他。

“救救那个人吧,”他对他们嚷道,“把他的衣服脱下来……”他正要说下去,但是一抬头,看见大路上,三百步外,有五六个人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出事地点走来。

“是宪兵,”他想,“这儿既然出了人命案子,他们一定会逮捕我的,那我可就要荣幸地举行着隆重的仪式进帕尔马城了。宫廷里,那些跟拉维尔西要好、跟我姑母作对的人可有了嚼舌头的材料啦!”

他马上像闪电似的把口袋里的钱统统扔给那些吓得目瞪口呆的工人,然后飞身上了马车。

“你们拦住宪兵,别让他们追我,”他对工人们喊道,“我会叫你们发财。告诉他们我没有罪,是这个人先动手,他想杀死我。”

“喂,”他跟马车夫说,“赶起你的马来快跑,你要是不让那边几个人撵上我,过了波河,给您四个金拿破仑。”

“就这么办,”马车夫说,“您甭怕,后面那几个人靠两条腿走,我的小马儿只用小跑,就能把他们甩得老远。”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把马车赶得飞跑起来。

车夫用的这个怕字,我们的主人公听了很刺耳。因为他脸上挨了那一剑柄以后,确实怕得厉害。

“咱们可能迎面碰上骑马的人,”小心谨慎的马车夫惦记着那四个金拿破仑,说,“追的人可能喊起来,叫他们截住咱们。”这话的意思就是:“把您的枪装上弹药吧……”

“哎呀!你多勇敢,我的小神父儿!”玛丽埃塔吻着法布利斯,叫道。老太婆从窗口探出头去看,不一会儿就缩回头来。

“没人追您,先生,”她非常镇定地对法布利斯说,“前面路上也没有人。您是知道奥地利警察多么爱挑毛病。他们要是看见您在波河河堤上这样飞跑,准会把您抓起来,没错儿。”

法布利斯朝窗外望了望。

“慢点。”他通知车夫。“你们带的一张什么护照?”他问老太婆。

“带了三张,不是一张,”她回答,“每一张都花了我们四个法郎,对一年到头在外头跑的穷演员来说,这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吗?瞧,这是戏剧演员吉莱蒂先生的护照,就给您用吧。这两张是玛丽埃塔和我的。可是,我们的钱都在吉莱蒂的口袋里。这可怎么办呢?”

“他身上有多少钱?”法布利斯说。

“四十个值五法郎的漂亮埃居。”老太婆说。

“也就是说,六个埃居,还有一些零钱,”玛丽埃塔笑着说,“我不愿意让人诓我的小神父儿。”

“先生,”老太婆毫不慌张地说,“我想赚您三十四个埃居,不也是合情合理的吗?三十四个埃居在您又算得了什么?可我们呢,我们失去了保护人。我们行路的时候,还有谁来给我们安排住处,跟赶车的讲价钱,和不让别人来欺侮我们呢?吉莱蒂长得不体面,可是他挺有用,要是这个小妞儿不是个傻瓜,没有对您一见钟情的话,吉莱蒂就始终不会看出什么来,您会一大把一大把给我们埃居的。说真的,我们实在穷啊。”

法布利斯很感动。他掏出钱袋,给了老太婆几个拿破仑。

“您看,”他对她说,“我自己只剩下十五个。以后就是再缠着我也没用了。’

小玛丽埃塔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老太婆也吻着他的手。马车一直不慌不忙地往前驶去。他们远远看见了那表示奥地利国境的黄底黑条子的关卡,老太婆对法布利斯说:

“您最好还是口袋里带着吉莱蒂的护照,步行过去。我们俩呢,要推说打扮打扮,停上一会儿。再说,关卡上还要检查我们的行李。您要是信我的话,就漫不经心地从卡萨-马乔列穿过去,顶好是到咖啡馆里去喝他一杯烧酒,等到一出村子,就赶快跑。奥地利境内的警察机警得不得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出了人命案子。您身上带着一张不是您本人的护照旅行,光这一点罪过就够您蹲上两年监狱。出了村子往右拐,到了波河雇一条小船,逃到腊万纳或是费腊腊去,离开奥地利国境,越快越好。花上两个路易,您就可以从关卡上的人手里买一张护照,现在的这张会害了您的,别忘了您已经把这个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