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识论的领域里冲刺读《神曲·天堂篇》(第2/4页)

反过来,这颗情欲之星又加剧了下界的矛盾,因此诗人说:“那美丽的居伯罗女郎射下了痴情。”这一来一往的发射是灵肉分离后相互作用的奇异图象。在现世生活中,欲望只能在混乱中发挥,其过程漫长而黑暗。但只要心中有天堂,高悬的明镜就会始终观照着人的欲望,使其在恶斗中变形,在奔跑中转向,从而不断破掉旧的模式,生长出新的事物。金星天,这个已经升华到天庭的欲望之星,她的作用就在这里。

那本身完美无瑕的神灵不但

预见到了性质不同的造物,

也预见到了与他们有关的幸福。

因此从这张弓上发出的任何箭矢,

都被命定射在预定的目标上,

就像一支箭射中了自己的鹄的。 [120]

当人要弄清自我——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时,他就必须目不转睛地凝视那面高悬的镜子,将那里面的形象看清。如果不能这样做的话,就会在“帝国”的混战中灭亡。帝国的混战维持了星体的活力,星体的光辉则为人性在混战中突围导航。双方虽相隔如此之遥远,却因了这距离而能够更好地促使矛盾向前发展。所以在这面巨镜的观照下的帝国的一切活动,都是符合规律的。也就是说,无论人性怎样堕落,复仇终将到来;无论人在世俗中如何背叛,惩罚终将实施。现实中的纵欲、奸恶、流血事件等等,都是促使审判到来的原因。人只要不放弃反省,转化就不会停止。就好像人一开口,世俗就化为了零;人一闭嘴,恶行就变本加厉泛滥。所以人不能停止“说”的高贵举动,一停止,天堂就消失了,人就要迷失在肉体的黑暗迷宫里,而不是相反,将力与美赋予肉体。

“可是在这里我们并不忏悔,只是微笑;

不是因为罪恶,罪恶已不再在心中出现,

而是因为安排和预见一切的神而微笑。” [121]

以上为什么又这样说呢?难道精灵们长篇大论地叙说人间的苦难不是“忏悔”吗?仔细地体会那种特殊的意境,就会恍然大悟。那正是创造的境界,艺术的境界。它包含了忏悔又高于被动的忏悔,表面是简单的述说,实际是高级阶段的矛盾再现。所以精灵们在“说”的瞬间是欢乐的、振奋的,艺术家在创造中也是欢乐的。在天堂里,人已经无须再用世俗的方式忏悔了,同样的词语经过洗礼已经获得了新的用途。当然我们仍可以将这种高级的创造称之为忏悔,但这种忏悔已不针对具体的罪了。艺术家创作的时候,就进入了这个天堂,他在书写人间的罪恶,但他脸上却挂着微笑,那是近似上帝的微笑。针对具体事件的忏悔终于转化成了艺术中的大悲悯。

第十、十一、十二歌从精神起源的揭示入手,描绘了那种哲人境界的抽象之美。那是一种必须全神贯注才会感到的精致结构,一种巧夺天工的杰作。这个王国的特点是自满自足,它的完美是先验的。高高在上的精神王国来自大地,世俗中那些崇高的精灵构成了它的实体。精灵们的实践体现为战胜物欲以达到永生。

那不可名状的最初的“权力”,

怀着他和圣子永远挥发出来的

“仁爱”,一面凝望着他的“儿子”,

一面把心灵或空间中行动的万物

造得秩序井然,看到这种秩序,

无论是谁,都不会不对上帝赞美。 [122]

然而这个美的心灵境界不是随意可以看到的,人必须“集中精力,全神贯注”,它才会在瞬间显现。想要达到这个王国,主体就必须执着于理性(太阳),向最高认识冲刺。只有在太阳的强光中,一切人间的色彩才会转化为那种终极的圣光,那是超越一切的抽象力使然。而这个太阳,又是属于爱(天使)的。所以理性起源于爱,又在爱当中实现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