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6页)

“你不是醉了,你是病了!你起码烧到三十九度!怪不得你忘了吃晚饭,怪不得你语无伦次!你每天在外面游荡,你不是铁打的,你病了!”

他把她从沙发上横抱起来,她无力地躺在那儿,双颊如火,双目盈盈。

“我没有病,”她清楚地说,“碧槐刚刚来过了。”

他把她抱到床边,放在床上。问:

“你家里有阿司匹林吗?”

她冒火了。从床上一跃而起,她恼怒地说:

“我没有病!我告诉你,碧槐刚刚来过了。”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双手,把她那双小手紧阖在他的大手之中,他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苦恼地,悲痛地,不安地,而又忍耐地望着她。

“好。”他咬咬牙。“显然你决不肯放松这个题目。我们之间,从一开始,碧槐就在穿针引线,她始终在冥冥中导演一切。我明白了,我无法躲避她。那么,就让我们来谈谈碧槐吧!她今晚来过了?嗯?你见到她了?”

“是的!”她肯定地说,“她穿了件白纱的衣服,唱一支好凄凉的歌,她要我逃开你!”

“逃开我?为什么呢?”他耐心地,柔声地问。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你是危险的吗?你是可怕的吗?你的爱情会扼杀一个人的生命吗?你告诉我!”

他大大地震动了一下。瞪着她,他默然不语。

“你告诉我!”她大声吼叫了起来,“不要再骗我,不要对我花言巧语。碧槐是怎么死的?你说!你告诉我!心脏病?她真有心脏病吗?”

他面如死灰,眼珠黑黝黝地闪着光。他紧闭着嘴,脸上遍布着阴郁和矛盾。

“告诉我!”她更大声地叫,“说实话!她害的是什么鬼心脏病?什么医生给她诊断的?她怎会有心脏病?”

她那凌厉的眼神,她那咄咄逼人的语气,使他再也无从逃避了。他徒劳地挣扎着,挣扎在一份看不见的凄苦和无助里。终于,他哑声地开了口,声音古怪而沙嗄: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你不要管!”她继续吼着,“只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她从没有心脏病,她和我一样健康!她不可能死于心脏病!你还要继续欺骗我吗?你还不肯说实话吗?她是怎么死的?”

他注视着她,他的脸色更灰败了,他的眼睛更深邃了。他用舌尖湿润了一下嘴唇,然后,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他从嘴里迸出了几个字来:

“她是自杀的。”

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倒在枕头上,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突然变得又柔弱,又无力,又苍凉:

“那么,传言都是真的了?她确实死于自杀了?她——”她陡然又提高了声音,“为什么会自杀?”

他不语。

“为什么?”她厉声地、固执地问。

“还能为什么?”他的声音像来自深谷的回音,绵邈、幽冷、而遥远。“我们之间闹了一点小别扭,我不知道她的性情会那么烈,我们——吵了一架,她就一吞了安眠药。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一点小别扭?”她问,唇边浮起了一个冷笑。“什么小别扭?例如——你另外有了女朋友?”

他再度一震。

“不!”他本能地抗拒着,像被射伤了的野兽,在做垂死的挣扎。“不,请你不要问了!丹枫,请你不要问了!已经过去了,你让它过去吧!”

“不行!”她从枕上抬起身子,半坐在床上,紧紧地盯着他,坚定地,有力地问,“我要你说出来,你们闹了什么别扭?有什么别扭会用生命来赌气的?你说!你说!是什么别扭?是什么?”

他转开了头,不看她。他的声音喑哑、低沉、激动、而不稳定。

“好,我说!”他忽然横了心。豁出去地、被迫地、很快地说:“为了一个女孩子,碧槐认为我移情别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