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6页)

“我赌输了!”她凄然长叹。“我赌输了!”

“什么叫赌输了?你是什么意思?”

“丹枫,你也开始赌博了!注意,你不能像我一样,你不能赌输!丹枫,回英国去,回伦敦去!”

“姐姐,你要我走?”

“回英国去!回伦敦去!”碧槐重复着,悲戚地叮嘱着,“快走!还来得及!”

“姐姐,我是为你而来的!”她狂喊了。

“那么,再为我而走吧!别去追那个谜底,放开江淮!放开他!”

“你叫我逃开他,还是放开他?”

“逃开他!也放开他!”

“如果我已经逃不开,也放不掉了呢?”

“丹——枫——”她呻吟着叫,身子迅速地往窗外隐去,一边隐退,一边凄然而歌:

灯尽歌慵,

斜月朦胧,

夜正寒,斗帐香浓。

梦回小楼,聚散匆匆,

恨相逢,恨分散,恨情钟!

“姐姐!”她大叫,从床上直跳起来,整个人都惊醒了。她对窗前看去,一窗斜月一窗风,哪儿有碧槐?哪儿有白衣女郎?风正飘飘,纱正飘飘,一屋子的沉寂,一屋子的月色。她才恍然自觉,一切都只是个梦!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为什么?只因为“日有所思,而夜有所梦”吗?

她用手拂了拂头发,满头都是冷汗,四肢软软的,只觉得心跳急促,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慢慢地摸索下床,慢慢地走到那敞开的窗前。寒风扑面而来,她衣衾单薄,不由自主地连打了两个寒噤,心里模糊地想起碧槐照片上的句子:“便是有情当落月,只应无伴送斜晖。寄语东风休着力,不禁吹。”一时之间,竟心动神驰。抬起头来,月明如水。她倚窗而立,碧槐在梦中的一言一语一颦眉,都历历在目。她想着她的神情,回忆着她的谈话,尤其,是她最后的那支悲歌:

梦回小楼,聚散匆匆,

恨相逢,恨分散,恨情钟!

她回味着这歌中的意义,心里越来越凄苦,越来越恍惚,越来越迷惘,越来越痛楚。是耶?非耶?碧槐真的来过了?魂兮归来!她是不是念着她那苦恼的小妹妹,要给她一个当头棒喝!逃开他?放开他?回英国去!回伦敦去!情为何物?一场赌博!到头来,是“恨相逢,恨分散,恨情钟”!她心跳更速,呼吸急促,胸口像烧了一盆烈火,而浑身却冷汗涔涔。是的,回去!回去!回英国去!逃开他!放开他!离开他!她脑中一片呐喊之声,喊得她头痛欲裂。冲到酒柜边,她为自己倒了一大杯威士忌。

握着酒杯,她一连喝了好几口,胸中的烈火仍然在燃烧,她觉得燥热无比。把前后的窗子统统打开,迎着满屋子的风,她似乎凉爽了不少。干了杯中的酒,她再倒了一大杯,酒精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反复想着“恨相逢,恨分散,恨情钟”的句子,真不知身之所之,魂之所在。她大口大口地饮着酒,泪珠不知不觉地溢出了眼眶,不知不觉地滴在杯子里。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深夜里,那声音大得惊人,震得她耳鼓都疼痛了。她走到沙发边,坐进沙发里,拿起了电话。

“喂?”她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握着酒杯,神思恍惚地说,“你找谁?”

“丹枫!”江淮的声音立即传了过来。“我是不是吵醒了你?我没办法,我睡不着,我非给你打这个电话不可!丹枫,你在不在听?”

“我在听。”她把手腕支在沙发扶手上,把听筒压在耳朵上,她又喝了口酒,语音模糊。“我在听,你说吧!”

他似乎迟疑了一会儿。

“你在做什么?”他问。

“我在听电话。”她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

“丹枫!”他终于又开了口。“我打这个电话给你,特地向你道歉。对不起,丹枫,今晚我很失常,很没有风度,我表现恶劣!请你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