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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候,马丽娅罗莎、胡安还有西尔维亚一起进来了,他们带来了干净的毛巾和睡衣。马丽娅罗莎当然听到了最后那句话,她当然明白,我们正在谈论我的小说,但她一个字也没说。她本可以说,她喜欢那本小说,任何时候写小说都可以,但她没说。我推测,虽然她表面上对我很亲切、很热情,但在这种完全被政治激情席卷的文化氛围里,我的书被认为是没什么分量的小玩意儿。有人认为,我的书是一些更大胆、更放肆的书的下脚料——虽然我还没看过那些书;或者可以用弗朗科那句充满贬义的话来评价:这是一个小情小爱的故事。

这时我的大姑子给我指了洗手间,还有我的房间,她很客气,也让人难以琢磨。我和弗朗科道了晚安,也顺便告别了,因为他第二天早上很早就要走了。我只是握了握他的手,他也没有拥抱我的意思。我看到他和马丽娅罗莎消失在同一个房间里,胡安的脸色变得阴沉,西尔维亚也变得很不高兴,我明白,家里的主人要和客人一起睡。

我进了为我准备的房间。我闻到一股非常浓烈的烟味,屋里有一张非常凌乱的小床,没有床头柜和台灯,只有天花板中央的顶灯,地板上堆着报纸,还有几本杂志——《迈纳博》《新使命》《马尔卡特莱》,还有一些非常昂贵的艺术书籍,有些已经非常破旧,还有一些很明显从来都没有翻阅过。床底下有一只塞满烟屁股的烟灰缸,我打开窗户,把烟灰缸放在了阳台上。我脱了衣服,换上马丽娅罗莎给我的睡衣,那件衣服太长太窄。我光着脚穿过灰暗的走廊来到了洗手间,没牙刷也没关系:小时候没人教育我刷牙,我是在比萨师范学院才开始养成刷牙的习惯。

我躺在床上,努力想把今天晚上遇到的那个弗朗科的形象从脑海中抹去,我想到几年前那个爱我的男生,他有钱、慷慨,他帮助过我,给我买了很多东西,他教育我,带我去巴黎参加政治聚会,带我去韦西利亚,在他父母的房子里度假。但我做不到,我满脑子都是现在的这个弗朗科,非常有煽动性,在挤满人的教室里高喊口号,他喊的那些政治口号依然回响在我脑子里。他贬低我的书,觉得它不值一提,现在的这个弗朗科最后占了上风。我在幻想我作为小说家的未来吗?他说,有其他事情要做,而不是写小说。弗朗科说得对吗?我给他留下了什么印象?对于我们之间曾经的爱情,假如他还记得的话,他保留了什么样的记忆?他正在向马丽娅罗莎抱怨我吗,就像尼诺跟我抱怨莉拉一样?我顿时失去了信心,觉得很痛苦,我想象的是一个甜美,可能会有些忧伤的夜晚,但最后我很伤心。我迫不及待地等着夜晚过去,好能马上回到那不勒斯,我起身关了灯。

我在黑暗中躺在床上,但我难以入睡。我翻来覆去,这个床上有别人的身体的味道,有点像我家里床上的那种隐秘的味道,但不知道是谁留下的,有些让人恶心。我又平躺在床上,忽然惊醒过来,发现有个人进到了房间里。我小声问:“谁?”是胡安,他没有任何过渡,非常紧急,就好像要我帮他一个大忙,他用恳求的声音问: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这个请求如此离谱,以至于我一下子清醒了,我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我问:

“睡觉?”

“是的,我躺在你旁边,我不会烦你的,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绝对不行。”

“为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就嘟囔了一句:

“我订婚了。”

“那有什么?我们只是睡觉。”

“你走吧,拜托了,我和你又不熟。”

“我是胡安,我给你看了我的作品,你还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