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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莎士比亚剧本中所有的诗歌都很熟悉。其中有两首最令他感动:一首是《哦,我的情人哟,你漫游在何处?》,这一首诗使他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另一首伟大的诗歌出自《辛柏林》,名叫“不再怕那烈日炎炎”。他曾经试图把莎翁所有的十四行诗都读遍,但却没有遂愿,因为他的人生阅历还不能领悟到字里行间蕴藏的内涵。他诵读了一半,但后来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记住了其中不多的几首,而奇怪的是,他刚一读到这几首诗,诗句就像闪耀的灯从书里映出光彩来。

这些诗包括:《在荒废的光阴中》《美丽的朋友,你在我眼里永不老》《让我别叫两颗赤诚之心结合》《将灵魂筑在耻辱的废墟里》《每当夜深静思时》《我能否把你比作夏天》《与君相别在春日》《此季君可窥吾心》。最后这一首是玛格丽特教他念的,当属最棒。当他读到“鸟鸣声歇,余音不绝”一句时,他像触了电似的沉醉不已,以至于接下来的诗句都读不下去了。

莎翁的剧作除了《泰蒙》《泰特斯·安德隆尼克斯》《配列克里斯》《哥里阿兰纳斯》以及《约翰王》以外,其他的他全读过了。从头至尾兴趣一直不减的剧本就只有《李尔王》了。由于多年来老甘特常常喜欢朗诵莎剧中最有名的几段独白,他早就耳熟能详了,所以他现在自己阅读的时候,反倒觉得乏味无聊了。至于有些小丑所耍的语言游戏,玛格丽特会习惯性地笑几声,来展示莎翁的幽默风格。对此他觉得乏味极了。他从来都不认为莎士比亚富有幽默感——他的“经典人物”不仅都是喋喋不休的笨蛋,而且既呆板又无趣。

“我嘛,宁愿让你生气也不愿生你;即使我真的生了你,我也不会受气,因为你口袋里空空如也一个子儿都没有。”

像这类台词令他十分不悦,他不禁想起彭特兰家族来。他觉得只有《李尔王》这部戏作中的小丑写得最好——那是个可怜、可悲、神秘的傻瓜。至于其余的作品,他往往戏仿别人、改头换面,自以为会让读者捧腹不已,其实不然。比如,当汤姆·奥勒盖特发现报春花不见的时候,便对牧羊人说:“哎,我的好大叔,假如忏悔星期二变成星期三,我就让阉鸡来配你的雄鸡。塞贝勒斯,你吠叫起来能否用两根喉管?坐下,阿狗,坐下!”

他对那些备受推崇、家喻户晓的莎翁名句厌烦极了,也许因为他听得太多的缘故吧;此外,他还认为莎士比亚在本该使用简洁词句的地方却使用了既荒谬又浮华的词句。比如在《哈姆雷特》一剧中,雷奥蒂斯听到皇后说她妹妹淹死时说了下面两句话:

“可怜的奥菲丽亚,你已经喝了太多的水,所以我需要抑制自己不要流出太多的泪。”

这种说法真是令人迷惑不解(他心里想)。哎呀,本恩,还不如说流出100滴、1000滴泪好呢!

莎翁篇章中常被人们忽视的地方他倒非常在意。比如《李尔王》一剧中爱德门那段可怕、壮丽、邪恶的祈祷,开头是这样的:

“大自然,你才是我最美的女神。”

结尾是:

“众神们,起来吧,拥护所有的私生子。”

这几句诗就像黑夜一般阴暗,就像“黑鬼区”一般邪恶,就像狂风怒号着横扫山坡。当他心情阴郁、不停劳作的时候,他会迎着黑暗,迎着晨风,高声吟唱这几句诗。他对诗中有关罪恶的描写非常理解,非常欣赏其中的罪恶——大地和人类不轨行为的罪恶。这是号召所有不入流者的呼声;是对那些处在围篱之外的人、叛逆的天使、身材极为高大的人发出的呐喊。

除了莎士比亚的戏剧,他对伊丽莎白时代的戏剧知之甚少。不过他很小的时候就了解了一些本·琼森的诗。玛格丽特把本·琼森看作一个福斯塔夫式的文人,她对他带有女教师固有的偏见,认为他的作品里所有大胆放肆的描写都反映了天才作家的怪癖特性——这一点是可以容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