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2/7页)

“我向天发誓!”她低声说着,“我向天发誓!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男人!”

而甘特呢?他面对的现实就是失去了感官上的享受。他心里明白,自己大吃大喝、沉湎肉欲之欢的日子即将结束。他明白,自己一旦失去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补偿了。与此同时,他也感到非常后悔,觉得自己曾经有过力量,但他却错过了最佳的时机。比如同威尔·彭特兰的合作,要是他当时能抓住机会的话,如今他也应该成为有地位、有钱的人了。他心里明白,自己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已经随着过去的世纪逝去了。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地感到生存在这个地球上的那份陌生与孤独。他回想起在荷兰农场里度过的童年时光,想起在巴尔的摩的那些日子,想起在这块大陆上漫无目的的飘荡,想起自己这一生里发生的一连串偶然片段。那些偶然发生的事件就像厚重的阴云笼罩在他的生活中。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自己就是一位生活在异乡的陌生人。最奇怪的是,在他的脑海里,最为陌生的事情就是自己和身边这个女人的结合,这种结合让他们得到了一帮靠他来养活的孩子。而那位女人,却在心灵上与他天各一方,难以相通。

他不知道1900年这一年对他来说是开始还是终结。但是对他那样一个放纵享受的人,酒瘾一旦发作,就根本难以抵抗,只好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结果只能任凭自己身上的欲望之火燃烧,留下最后的灰烬。在元月份的前半个月里,就在他新年悔过自新的心境中,伊丽莎又有了身孕。等到春天结束的时候,伊丽莎的肚子已经明显地鼓了起来,而他却再次开始纵酒狂饮起来。这一次烂醉之甚,就连1896年那次一连四个月的大醉都没法比。日复一日,他疯狂饮酒,终日烂醉如泥,最后近乎不省人事了;5月的时候,她又一次送他到彼得蒙的疗养院去接受“治疗”。所谓治疗,其实也就是给他吃些清淡的东西,让他在六个星期内滴酒不沾。她们发现这种办法施行了一段时间以后,他的饭量没有增加,对酒的渴望却丝毫不减。6月底的时候,他又回家了,表面上看起来规矩了一点,但是内心却憋了一股怒气。就在他回家的前一天,伊丽莎板着白皙的面孔,挺着大肚子,把全城14家酒馆全都跑遍了。她走进店里,当着众多酒客的面,大声吆喝住店主或者吧台伙计:

“你们听着,我来找你们就说一件事。甘特先生明天要回来了,我希望你们所有的人都听好了,要是你们有谁卖酒给他喝,那我非得让警察把他抓去坐牢不可。”

大家都知道她的这种恐吓既荒谬又毫无道理。但是一看到她坚定的表情和关切的嘴唇,特别是看到她像个男人似的攥紧了右手,伸出食指在空中有力地比画着、强调着自己命令的时候,一个个都吓呆了。她的这番话比严厉斥责还要管用。他们只好麻木地听着,然后乖乖点头表示认同。伊丽莎这才昂着头,大踏步地走出去了。

一个山里人朝痰盂吐了一口浓痰,但是吐偏了。接着他说:“我的天哪,她可真厉害啊。这个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他妈的!”蒂姆·奥多纳从柜台上面探出猴子般的脸,然后说,“我可不敢把酒给WO喝了。就是一夸脱(1夸脱约为0.95升,美制)10美分我也不敢卖,在厕所里偷着卖也不行。她走了没有?”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醉醺醺的哄笑。

“这个女人是谁呀?”有人问。

“她就是威尔·彭特兰的妹妹。”

“天哪,那她真能干得出来。”有几个人叫了起来。于是整个酒馆都被笑声震得颤抖起来了。

刚才伊丽莎进来的时候,威尔·彭特兰就在店中,但是她并没有跟他打招呼。等伊丽莎走出去后,他才转过身,像个小鸟似的冲旁边的人点了点头,眨了眨眼:“你肯定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