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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小镇的大部分居民还是本地人,是从山区或周边地区移居而来的。他们具有苏格兰人、爱尔兰人的血统,性格粗犷、视野狭小,但却聪明勤劳。

奥利弗继承了辛西娅所留的房产,现在手头还有1200元。那年冬天,他在小城广场一角租了一间小铺子,购置了一小批大理石料,开始重操旧业。但刚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少活儿,他的脑子里每天都会闪现出死亡的念头。在那个严寒而孤独的冬天,他认为自己活不了多久、快要死了。在别人眼里这个衣着褴褛、憔悴的北方佬,经常独自走在大街上,嘴里不停地咕哝着什么,于是很快便成了小镇居民惯常的谈资。公寓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一到晚上,他就会像笼中的困兽一般踱来踱去,好像从他的腹腔深处发出某种低沉的响声,不断从他两片薄薄的嘴唇里迸发出来。但是他并不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别人。

不久,这一带群山终于迎来了春天,到处都点缀着碧绿和金黄,春风习习,花香醉人。奥利弗心灵的创伤渐渐地愈合了。人们又可以听见他粗声大嗓的声音了。还像从前那样,他说起话来用词文雅,兴致勃勃。

4月份,奥利弗所有的知觉都复苏了。有一天他正好站在自己的小店铺前注视着广场上涌动的万物,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说话,这声音越来越近。一听见这个单调、慢吞吞的声音,他内心沉寂了20年的一幅画面忽然又闪现出来。

“就要到了!照我的推算,时间应该是1886年6月11日这一天。”

奥利弗扭过头,看见那位身材魁伟结实的传道先知从他的身边走过,就像他年轻时在尘土飞扬、通往葛底斯堡的路上碰见过的那位先知。

“那个人是谁?”他问身边的一个人。

那人瞧了瞧,然后笑了一下。

“那是巴克斯·彭特兰。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他的很多亲戚都住在这儿。”

奥利弗快速地舔了舔大拇指,然后微笑着问道:

“世界末日到了没有?”

“据他说这一天随时会到来的。”那人说道。

不久以后,奥利弗便遇到了伊丽莎。一个春天的下午,他正躺在他的小办公室的皮沙发上,听着广场上人们的吵闹声,感到浑身舒畅。他想起肥沃的黑土地上突然开放出艳丽的花朵,想起泛着白沫、沁人心脾的啤酒,想起挂满枝头的朵朵李子花儿。接着,他听见一个女人疾走在大理石路面上的声音。他急忙站起身来,赶忙穿上他那件刷得整洁干净的黑色外衣,正在这时,那个女人已经进了店门。

“你瞧瞧,”伊丽莎抿起嘴,带着责备般的笑容说,“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可以成天什么事都不干,只需要躺在沙发上享清福就行了。”

“下午好,小姐。”奥利弗说完后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没错,”他说道,薄薄的嘴唇边上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意,“看来你是抓到我在这里休息喘气了。其实,我在白天是很少躺下来休息的。不过自去年以来,我的身体一直很不好,没法像以前那样干活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故意摆出很沮丧的模样。“唉,老天爷,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得了吧,”伊丽莎轻蔑、精神抖擞地说,“照我来看,你根本就没什么病。你身高马大、年轻力壮、正当盛年。你多半是自己胡思乱想才导致这样的。很多时候,人们自以为生病了,但其实大多数都是心病。我想起三年前在荷敏尼镇上教书的时候,曾经得过肺炎。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活不了了,但我最后还是挺了过来。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天我刚坐下来,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正在‘休息’。我之所以记得这件事是因为,当时那位弗莱彻老大夫刚好给我看过病。他走出去后便对我的表姐莎莉直摇头。他刚一走,我表姐就对我说:‘哎呀,这可怎么办呀,他告诉我你每次咳嗽都会有血,看来你染上肺炎了,‘别瞎说。’我说。我记得当时自己还大笑了几声,然后故意不当一回事;我对自己说,我才不在乎呢,我要耍弄他们一回。我才不相信这个呢。” 她冲奥利弗神气地点了点头,然后得意地抿了一下嘴唇,接着说:“‘还有,莎莉,’我又说,‘迟早有一天我们都会去的,整天担心发愁也没什么用。也许我们明天就会出事,也可能以后出事,但早晚总会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