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11页)

“多卡丝是个傻瓜,可一见到那个老头,我就有点理解她了。他有某种特别之处,也很英俊。我的意思是,对一个老人来说。身上没有哪儿是下垂的。脑袋形状好,显得他好像是个人物似的。就像我爸爸一样,他当了一名自豪的普尔曼卧车服务员,能看世界、看打棒球,而不是圈在塔克西多联轨站。可他的眼神不像我爸爸那么冷。特雷斯先生看着你时,两只眼睛是不一样的。每一只有每一只的颜色。一只眼睛悲哀,让你看见他的内心,一只眼睛清澈,看见你的内心。我喜欢他看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觉得有意思。他看着我,我就觉得很深沉——仿佛我的感觉和想法很重要,很特别……很有意思。

“我想他一定喜欢女人,我还没见过一个这样的人呢。我不是说他跟她们调情,我是说他不用那样做就喜欢她们;还有,这可能会让那些做头发的不爱听,可我真的相信他喜欢他妻子。

“我第一次到那里去的时候,他坐在窗前,盯着下面的巷子,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特雷斯太太给他端来满满一盘子老年人的食物:蔬菜、米饭,上面搁了块玉米面包。他说:‘谢谢你,宝贝。你自己拿一半吧。’他说话的方式有点意思。好像他很感激。我爸爸说谢谢的时候,只是一句话而已。这话让特雷斯先生一说,好像他真是这个意思。他离开房间、路过他妻子的时候,总要碰碰她。有时摸脑袋。有时只是拍一下她的肩膀。

“他的微笑我到现在见过两次,哈哈大笑见过一次。他笑的时候,谁都看不出他有多大岁数。他大笑的时候像个孩子。可我到他们家去了三四次,才见到他微笑。那次他笑是因为我说动物在动物园里比野生时更快乐,因为它们不用害怕猎人了。他没发表意见,只是笑了笑,好像我的说法很新鲜,要么就是真的很有趣。

“那就是为什么我又回去了。第一次是去看看他拿没拿我的戒指,知不知道它的下落,并且告诉他不要再牵挂多卡丝了,因为也许她不值得。第二次,特雷斯太太邀请我去吃晚餐,我主要是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听听特雷斯太太用她的方式说话。一种总是给她惹麻烦的方式。

“‘我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她对我说,‘我来北方之前是有理智的,世界也是有理智的。我们一无所有,但我们也不想那个。’

“谁听说过那个呀?住在大都会是世界上最好的事。在乡下你能干什么?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去过塔克西多,就连那时我都觉得没劲。你又能看几棵树呢?我就这么对她说的:‘你又能看几棵树呢?要看多长时间?看了又怎么样呢?’

“她说不是那个样子,盯着一堆树看。她让我去143街看看街角上那棵大树,看是个男人、女人还是个孩子。

“我笑了起来;可我正要同意理发师们的看法、认为她有点发疯,她说道:‘如果你不能把世界打扮成你想要的样子,世界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想要的样子?’

“‘对。你想要的样子。你难道不想让世界比它实际上的样子更多点什么吗?’

“‘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改变它。’

“‘关键就在这儿。如果你不改变它,它就会改变你,而且这是你的过错,因为是你听任它这样做的。我就听之任之了。然后把我的生活搞了个一团糟。’

“‘怎么一团糟了?’

“‘忘了它了。’

“‘忘了?’

“‘忘了它是我的。我的生活。我光是在街上跑来跑去,希望我是别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