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第4/9页)

过了几日,我发觉国光的反击开始变本加厉,他用家里小店的货物收买人心,让原本跟我还有交流的人都不再理我。他们还给我取了一个绰号,叫告密者。

这跟汉奸差不多属于同一级别,让我羞愧不已。国光开始为我编段子,下课后,他叫上一帮同学围着他,听他吹牛。当然地点选在离我较远的地方,有时候是操场上,有时候是花坛边。我知道他们在说我,从他们的表情里能看出来,每个人都鄙夷地看着我,还轻蔑地冲我笑。

我在厕所里碰到过这样的事,国光和班里的几个同学都在那里撒尿,隔门外,就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我突然闯了进去,他们都住了口,长长一泡尿的时间里,他们谁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即便这样,我也从不争辩什么,我以为过段时间,国光态度会软下来,可他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他时常当着我的面,跟别的同学放肆地大笑,以此来嘲弄我的孤立无援。

我特别厌恶上体育课。那时候,我们没有校服,上体育课的时候,老师却规定我们必须统一着装,穿那种蓝白条纹的运动服。我的很多同学都有兄弟姐妹,共用一套衣服,勉强都能合身,而我和国光成了两个极端,他有一套新买的运动服,颜色鲜艳,几道白边亮得晃眼,而我家里买不起,只能到邻居上六年级的哥哥那里借,那套服装旧了不说,常常领子都是黑的,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狐臭味。

每次体育课,国光就这么带着奚落的眼神看着我,从头到尾一直很夸张地盯着看。那天,体育老师心情不好,看到我们这支“杂牌军”就来了气。他提了提我拖到地上的肥大裤腿说,你不是来上体育课的,是来唱戏的吧?

所有人都笑了,国光笑得最大声,捧着肚子蹲地上笑,差点就躺地上打滚了。那时候,羞愧的我其实在瑟瑟发抖,只是谁也没察觉出来。那堂学做广播体操的体育课,我忘了很多动作,常常比同学慢半拍,最后被体育老师揪到了边上,一直傻站到下课铃声响起。

那以后,国光嘴上还多了一个新词:贱骨头。虽然他从来没有说是在形容我,可我知道这词的出处,我们那里形容戏子,常常用这个词。国光明面上都在喊别的同学贱骨头,可在我听来非常的刺耳。

终于有一天,邱老师把我叫到了他办公室,那时候我成绩已经落下了很多。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我,问我最近怎么了。我低着头不说话。

这期间,有个人从门外进来,我瞥了一眼,是我爸爸的老师。他给每个老师发了一本小小的宣传册,发到邱老师身边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想告诉他我爸爸是谁。我不明白,这算不算一种求助?那一刻,我内心非常想找一座靠山,但他发完宣传册很快又出去了。

邱老师翻了几下那本宣传册,又放下了,脸上恢复了严肃,他说:“我们把你当尖子生培养,你自己对自己要求也要严格。告诉老师,最近到底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

邱老师很生气,“你以为老师不长眼睛?上课的时候,你眼神游离,昏昏欲睡,你以为我没看到吗?”

我又是一阵沉默。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

邱老师叹了声气说:“以前教你的老师前几天刚刚来过,还问我你的情况,我都不好意思跟她说。”

不知怎么的,说到以前的老师,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但我忍着没哭出声,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地上,不一会儿,鼻子里有了鼻涕,我没好意思去擦,只能不停地吸着,那些尴尬的声响让邱老师停住了发问。

邱老师最终拿我没办法,他放我回去前,像个慈祥的长辈。他耐心告诉我,不要为什么事分心,好好学习,把掉下的课程好好补习回去。我都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