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章(第4/5页)

“啊哈,我了解你的需求。好消息,好消息。已经到货了。”他举起乐队指挥般的大手,打着拍子去取。两个小妞开始咯咯笑,毕竟年纪还小嘛,我瞪了她们一眼。安迪很快回来了,手里挥动着《第九交响曲》亮闪闪的白色大封套,嗨,上面还印着贝多芬本人那犹如遭到雷击般的浓眉凝结的面孔。“拿去,”安迪说,“要试放一下吗?”但我情愿回家用自己的音响放,闭起门来独自听,真是小气鬼。我摸出钱来付账,一个小妞说:

“你买了谁的?大哥。什么大,只买什么?”这些小姑娘说话方式很特别,“天堂十七流派?卢克·斯特恩?高格尔·果戈理?”两人都笑了,身体摆动,屁股扭摆。突然我有了计策,内心骤然一阵痛苦和狂喜,差一点令我跌倒,近十秒钟透不过气来,弟兄们哪。我回过气之后,就亮出刚刚清洁的牙齿说:

“小妹妹,你们家里有什么机器,可以放出微妙颤音吗?”因为我看出她们所买的唱片是青少年流行歌曲。“我看只有小型便携机吧,就像野炊时带的。”她们听了便把下唇伸出。“跟叔叔来吧,”我说,“听点正宗的。听听天使小号和魔鬼长号。请赏光。”我鞠躬行礼。她们又咯咯笑,一个说:

“哟,我们肚子饿了。哟,我们很会吃的。”另一个说:“对,她说的对,一点没错。”我就说:

“叔叔请客。什么地方你们说吧。”

于是,她们果真把自己当成美食家,真是天可怜见,她们以贵妇人的口吻历数了豪华的里兹饭店、布里斯托酒家、希尔顿饭店和意大利式玉蜀黍酒家。但我加以否定,说“还是跟着叔叔走吧”,就带她们来到拐角处的意大利面馆,让她们天真无邪的小口饱餐面条、香肠、奶油松饼、香蕉船冰淇淋、热巧克力酱,直到我腻烦为止。弟兄们哪,我的中饭很简朴,只吃了一片冷火腿和一些令人龇牙咧嘴的墨西哥辣肉羹注。这两个小妞虽然不是姐妹,却很相像,她们想法相同,或者同样没有想法,头发颜色也一样,都染成麦秆黄。好啊,她们今天会真正长大的。今天我要玩它整整一天,午饭后不去上学,但教育肯定要搞,亚历克斯做老师。她们说,她们的名字叫玛蒂和索妮达。疯疯癫癫的,穿着显出幼稚的时髦。我说:

“好啊,好啊,玛蒂和索妮达。大放唱片的时机来了。来吧。”我们出了店门,街上很冷,她们认为,不能坐公共汽车,那不行,要打的,我也就迁就她们了,但暗自觉得好笑。我从市中心站停车处招来出租车,司机是个留腮须的老头,布拉提邋遢, 他说:

“不要撕座位套。不要破坏座位,刚刚重新换过。”我安抚他,让他别瞎担心。我们直奔市政公寓十八A幢,两个大胆妞咯咯说笑着,耳语着。长话短说,我们到了,我带路爬10-8室,她们一路气喘吁吁,有说有笑。接着她们喊渴,我便打开自己房间的百宝箱,给十岁少女每人倒上一杯地地道道的苏格兰威士忌,当然掺满了令人打喷嚏的麻辣汽水。她们坐在我那还没有叠被子的床上,大腿摆动着,笑着喝高杯酒注,一边听我用音响放她们的感伤唱片。仿佛是喝某种香香甜甜的儿童饮料,盛在漂亮、可爱、昂贵的金杯里,只听她们哦哦哦地喊叫,说着“厥倒”、“高山”等该年龄组内时髦的怪词。我一边放这种垃圾音乐,一边劝酒,再来一杯,而她们来者不拒,弟兄们哪。当她们的感伤流行乐唱片各放两遍(共有两张,一为艾克·亚德演唱的《蜜糖鼻子》,一为《夜以继日,日以继夜》,由两个可怕的太监式人物哼哼出来的,姓名我忘了)的时候,她们已经接近小妞式歇斯底里的地步,在我的床上蹦蹦跳跳,而我跟她们同室而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