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第2/37页)

这本书中的故事发生在一个非洲国家,那里曾是殖民地,有白人和亚洲人居住,如今独立了。故事讲的是一场部落战争期间,两个白人一整天开着车的旅程,殖民地的秩序和简单突然以不可阻挡之势迎面而来。非洲曾给那些白人机会,让他们更高大,挖出他们的潜能。如今,他们不再那么年轻,这机会正消耗着他们。这是一本暴力的书——暴力的不是事件,而是情感。

这是一本关于恐惧的书。所有的笑话都被恐惧消声。我写作的山谷云雾笼罩;夜来得早;我对身处之地缺乏了解——我把山谷中散发的一切不确定都转移到笔下的非洲。我没想到《抵达之谜》的故事——阳光照耀的航行结束在危险的古典城市——能够让我从自己创作的非洲故事的苛严和黑暗中解脱出来;我没想到这个地中海的故事不过是我正在书写的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我同样没想到这也是一种尝试,为一个搅扰了我将近一年的梦或者梦魇寻找故事、提供连贯性。在梦中,一到关键时刻总是这样:我只能称其为我脑海中的爆炸。每个梦都如此结束,爆炸后我被扔下来平躺着,在人群中,在街上,在拥挤的房间,在任何地方,以尴尬的姿势被扔进站立的人群中,被扔成睡觉的姿势然后这样醒来。我感到我脑海中的这种爆炸如此响亮,震荡而缓慢,同时,奇迹般地,我的大脑还有一部分可以思考和推论,觉得自己挺不过去了,正向死亡靠近,虽然其他梦终究只是梦,但在这个梦中,爆炸是致命的,我觉得我正有意识地经历或者见证自己的死亡。醒来后,我感到头脑奇怪、颤抖、筋疲力尽;仿佛我的大脑真的爆炸了。

这梦或者梦魇抑或体内的戏剧困扰了我一年多。也许是脑中一时的骚动造就了瞬间的画面:街头、小餐馆、聚会、公交车,我在众人面前倒地。这是脑力不支和类似悲痛的情绪导致的梦。

我写得很艰难;自求学开始我便多少顶着压力工作。在开始写作之前,我在学习;慢慢地我开始写作。之前,我在牛津;更早的时候我在特立尼达的学校为争取牛津奖学金而努力。我的写作生涯有很长的准备阶段!接着我发现当作家并不是(如我之前所以为的)一种状态,并不是一旦当上作家,能力、成就、名誉或者满足就会常驻。从事这份职业要承受特殊的痛苦:任凭你为写作付出了多少辛劳,任凭它带给你多有创意的挑战和满足,时间总是能把它从你手中夺走。随着时间流逝,我觉得被自己以往的作品嘲笑;它们似乎属于精力旺盛的时期,如今那样的时期永远地消失了。空虚和不安又多了一点;有必要再次仅仅提取自己内部的能量,去写另一本书,让自己再次投入那个消耗的过程。

我终于衰弱了。我的精神破碎了;这发生在我去山谷前不久。两年间我在写一本有关我出生地的历史书。它发展成一本难写的大书(超过了一定篇幅),比短篇小说更费神,而我尽量控制篇幅。但是我开始对这个故事感到兴奋。历史学家从人类的事件中提炼法则。我的方式不同;两年以来我活在我搜寻来的文献中,以便尽可能重建人类的故事。

这是一项艰苦的工作。十或者十二份文件——从回忆录中搜集,几乎是私人的回忆——能给一个简短的段落提供细节。但是我受到自己所写的故事、它触及的主题的鼓舞:发现,新世界,发现的岛屿上人口锐减;奴隶制,种植园殖民地的建立;革命理念的到来;社会变革后的混乱。

那两年我接受了密集的教育。我相信自己所写的内容,相信存在于我故事中的宏大,我觉得能让读者看到我之前十二年的作品中所没有的东西。我表现得可笑。我没有等待回应,就拆除了我在英国的小生活,准备离开做一个自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