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临终前的回忆(第4/13页)

我问起了尼古拉·谢尔盖伊奇。

“我想,他很快就要回来了,”娜达莎回答,“他答应回来喝下午茶。”

“他还在忙着谋差使吗?”

“是呀;不过,差使现在是肯定会有的;他似乎没有必要在今天出去奔走,”她若有所思地补充道,“明天去也行的。”

“那为什么走了呢?”

“就因为我收到了这封信……”

“他太心疼我了,”娜达莎停了片刻补充说,“这简直使我很不好受呢,瓦尼亚。他似乎做梦也只是梦见我。我敢肯定,他只关心我的情况怎样,过得好不好,在想什么,此外就没有别的心事。我的一切烦恼都会对他产生影响。我看到,他有时多么尴尬地勉强装出并不为我操心的样子,勉强地有说有笑,还和我们逗逗乐。在这样的时候,妈妈也惘然若失,不相信他的笑是发自内心,只顾在那里叹气……她就是那样煞风景……老实人哪!”她笑着说。“今天我收到信了,他就赶紧跑了出去,以免看到我伤心的样子……我爱他胜过爱自己,胜过爱世上所有的人,瓦尼亚,”她低下头,握着我的手补充道,“甚至胜过爱你……”

我们在花园里走了一个来回,她才又说起话来。

“马斯洛鲍耶夫今天来过,昨天也来过,”她说。

“是呀,他最近成了你家的常客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到这里来吗?妈妈非常相信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觉得他什么都懂(法律啦什么的),什么事都能办得到。你猜猜,她现在有个什么念头?她暗中又伤心又惋惜,我没有成为公爵夫人。这个念头使她寝食不安,看来她把心事都对马斯洛鲍耶夫说了。这件事她不敢对爸爸讲,她想:马斯洛鲍耶夫能不能帮帮她呢,哪怕是在法律方面?马斯洛鲍耶夫看来没有顶撞她,于是她就用葡萄酒款待他,”娜达莎讪笑地说。

“这个调皮的家伙是干得出的。可你怎么会知道呢?”

“是妈妈亲自对我露了口风……她是转弯抹角说的……”

“涅莉怎么样了?她好吗?”我问。

“我简直奇怪,瓦尼亚,你到现在都没有问起她!”娜达莎责备地说。

涅莉在这个家里是所有人的宠儿。娜达莎非常爱她,涅莉也终于对她真心相待。可怜的孩子!她没有想到,她会遇上这么多好人,会得到这么多人的爱,我高兴地看到,她那颗愤世嫉俗的心变得宽容了,她向我们大家敞开了心扉。她以一种异乎寻常的热情呼应着大家的爱,和过去不同,她现在被温馨的爱所包围,而过去的生活只能在她的心里孕育着不信任、仇恨和固执。不过,她曾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里坚持固执的态度,有意隐藏在她的内心涌动的温情的泪水,最后才向我们大家流露了她的一片真情。她深情地爱上了娜达莎,接着又深爱着老头子。而我更是她离不开的人,要是我好久不来,她的病情就会加重。最后这一次,我要离开两天,以便最后完成被耽误的工作,我不得不好好安慰她……当然,找了一些能使她放心的理由。涅莉还是不好意思太直露、太无所顾忌地表露自己的感情……

我们都很为她操心。我们没有经过任何交谈,默默地决定,她将永远留在尼古拉·谢尔盖伊奇的家里,可是离别的时刻越来越近,她的病情也越来越沉重。当初我和她来到两位老人的家里,老两口与娜达莎终于在那天言归于好,从那天起涅莉就病了。不过,我在说什么呀?她一向就有病。过去她的病情也在慢慢加剧,不过现在开始非常快地日益沉重。我不了解,也讲不清,究竟是什么病。不错,她发病的次数比过去略微多了一些,然而主要的似乎是精力衰竭,虚弱不堪,是经常过于激动,心情紧张,这种情况近来已经把她折磨得不能起床了。奇怪的是,她的病越沉重,她就越和善,越温柔,涅莉对我们就越真诚开朗。三天前,我从她的小床旁边走过的时候,她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到跟前。房间里没有别人。她的脸在发烧,眼里闪着火热的光芒。她急剧而充满激情地向我探过身子,我弯下腰凑近她时,她用黝黑瘦弱的双臂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热烈地吻我,然后马上就要求见到娜达莎;我把她喊来了;涅莉一定要娜达莎坐在她的床边,并且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