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九章(第2/7页)

我坐在那里听着,不知道怎样才能尽快与卡捷琳娜·费奥多罗夫娜单独谈谈。外交家在回答伯爵夫人的问题,她问的是当前的形势,正在着手的改革,以及这些改革是否可怕?他侃侃而谈,语调从容,仿佛大权在握。他细致地头头是道地阐述着自己的想法,可他的想法叫人厌恶。他强调的是,这种改革和改良的精神很快就会产生一定的结果;人们看到这些结果,就会幡然醒悟,于是不仅革新的精神会在公众中(当然是指一部分公众)消失,而且人们将凭着经验认识到错误,从而以加倍的热情拥护旧事物。他认为,虽然这是不幸的经验,然而它很有益,因为它能教会人们怎样维护使人们得到拯救的旧事物,为维护旧事物提供新的根据。因此但愿现在尽快发展到最大限度的失误。“没有我们这些人是不行的,”他下结论道,“没有我们这些人,还从来没有一个社会能站稳脚跟。我们不会有损失,相反,我们是有胜算的。我们在上升、上升,我们当前的格言应当是:‘越糟越好’1。”公爵露出讨厌的微笑表示赞许。那个演说家简直得意洋洋。我太蠢了,竟想加以反驳;我满腔怒火。但是公爵的恶毒的目光使我没有反驳;那恶毒的目光朝我一闪而过,于是我觉得,公爵正等着我年少气盛而出乖露丑;也许他就是要我这样,让我成为笑柄他才高兴。同时我坚信,外交家对我的反驳一定会听而不闻,甚至对我本人也视而不见。和他们坐在一起我受不了;不过阿辽沙救了我。

他悄悄地来到我身边,碰碰我的肩膀,要和我说几句话。我猜想他是奉了卡佳的差遣。果然如此。起先她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我,仿佛暗自在说:“原来你是这样的”,在最初的一刹那,我们两人都找不到适当的话语来打破沉默。不过我相信,她只要一说开了头,就会滔滔不绝,能说上一个通宵。我的脑海里闪过了阿辽沙所说的“差不多能谈上五六个钟头”那句话。阿辽沙也坐在那里,焦急地等着我们谈起来。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他说,微笑地看着我们。“见了面却又一言不发。”

“哎呀,阿辽沙,你真是……我们马上就要谈了,”卡佳回答道。“我们有太多的事情要在一起商量,伊万·彼得罗维奇,我简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们相识太晚了;早些见面才好,不过我很早就知道您了。我多么想见到您。我甚至想写封信给您……”

“要谈些什么呢?”我问,不由得笑了。

“要谈的太多啦,”她认真地回答道。“比如他说,在这样的时候他把纳塔利娅·尼古拉耶夫娜单独留在家里,她也不会感到委屈,这是真的吗?请问可以像他这样行事吗?喂,为什么你现在要待在这儿,你说呀,为什么?”

“唉,我的天哪,我马上就走嘛。我对你说过,我只在这儿再待一会儿,看看你们两位,听听你们在一起会谈些什么,然后就去她那里。”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就这么坐着,你看见了没有?他总是这样,”她指着他对我说,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他说‘就一会儿,只待一会儿’,可你看,他能坐到半夜,再要去见她就太晚了。‘她不会生气的,’他说,‘她是个好姑娘,’他就是这么说的!哼,这样好吗,这像话吗?”

“好吧,我就去,”阿辽沙怪可怜地说道,“可我很想和你们待在一起……”

“你何必和我们待在一起呢?相反,我们有很多事情必须单独谈谈。喂,你别生气,我们有必要单独谈,你要谅解才好。”

“既然有这个必要,那我马上……我怎么会生气呢。不过我要到列文卡那里去一下,然后就立刻去找她。还有,伊万·彼得罗维奇,”他拿起帽子继续说道,“您知道吗,我父亲想放弃他打赢官司所得到的伊赫缅涅夫的那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