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页)

殷逐离眨眨眼睛:“替你做绣活的锦绣去买胭脂,将这事儿告诉胭脂扣脂粉铺的徐半娘,徐半娘告诉了广陵阁的红叶,红叶又告诉颜如玉玉器行的颜掌柜,颜掌柜去赌,告诉了千倾富贵坊的勾钱。”

云天衣吐血,但他仍不甘心:“那你也不可能知道啊。”

殷逐离摊了摊手:“勾钱告诉郝剑了。”

郝剑知道了,就等于大当家知道了。云天衣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这下他是真死了。

殷逐离在天衣坊外看见何简,他着了灰色的长衫,俨然文士打扮,三寸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更添了几分儒雅之气。

殷逐离不待他开口,便含笑道:“让在下猜猜,长安城频传王上向曲府下聘,九王爷肯定去曲府了,曲大将军不在,他必是被曲夫人逐出来了。”

何简默然。

殷逐离举步向前走:“先生的车驾何处?”

何简只得带路,二人同车赶至福禄王府。殷逐离沿着长廊走进去,后园里沈庭蛟对着一池碧水发呆。冬日天寒,他却穿得单薄,不论家奴上前说什么,他只是不动不语。

殷逐离在廊前站了许久,他与那情景其实甚为贴合,寒冬腊月、满池残荷,岸边杨柳皆枯,他一袭素色锦衣坐在湖边的青石上,发带松散,长发随风微漾,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殷逐离缓缓走近他,先确定一件事:“你要投湖自尽么?”

一直呆坐的沈小王爷有片刻愕然,然后回望她,良久才道:“正在考虑。”

殷逐离解了自己身上的狐白裘,轻轻披在他肩头,倾身仔细地帮他系好系带,方缓缓道:“那你慢慢考虑,待要跳时,记得先把这衣裳还我。”

她挥挥手,走廊里立时有家奴抬了红泥火炉过来,还捎了几坛酒。殷逐离拍开酒坛的泥封,倒在壶中温上,声音不紧不慢:“待你投湖之后,我们怕少有机会喝酒了。不如你先陪我喝几杯吧?”

沈庭蛟也不多说,取了炉上的酒壶就往嘴里灌,然后他噗地一口全吐了。殷逐离狐疑:“难道这酒还能烫坏了?”

沈庭蛟取了坛中冷酒狂灌了一气,才哈着气道:“烫、烫!”

殷逐离也不慌:“反正你都要投湖了,舌头什么的以后也用不着了,烫就烫点吧,无妨。”

沈庭蛟忍无可忍地瞪了她一眼,也不多说,将壶中的酒兑在坛里。殷逐离看他温酒,他的五指格外修长,肌肤几近透明,隐隐可见其上淡青色的脉络。执壶时喜欢微翘尾指和拇指,姿态专注优雅。

“这才叫温酒,你那是煮酒,平白破坏了酒的醇香。”他语中虽带薄责,声音却柔和,起身替殷逐离也倒了一杯。没有矮桌,二人坐在湖边的青石上,临水煮酒,倒增了几分野趣。

殷逐离仰头靠在光秃秃的柳树上:“你这人对酒、蛐蛐、古玩、女人,嗯,还是满精通的。”

沈庭蛟怒:“本王对音律、舞艺的鉴赏也是一流的。”

殷逐离狐疑:“要么你跳一个看看?”

沈庭蛟冷哼,殷逐离拍拍他的肩:“九爷,您马上都要投湖了,再不跳就没机会了。”

沈庭蛟终于怒了:“够了你,你能不能拿一句话别提投湖啊?!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投湖了?!有你这么劝人的么!”

殷逐离一脸惊讶:“谁说我是来劝人的?在下明明地来看九爷您投湖的啊!王爷投湖,千古奇景啊,不然我至于丢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巴巴地跑来么?”她随即又一脸惊慌,“王爷您可不能不投啊,我还正打算看完后编成段子卖给说书的呢!”

沈庭蛟脸色越来越黑,一张俊脸生生地气变了形,他噌地一声站起来,冲着殷逐离就是一大脚:“殷逐离你去死吧!”

殷逐离自是不惧他,嘻笑着侧身一躲,不料她正坐在湖边,这么一躲,九王爷一脚踹空,卟嗵一声,掉湖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