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弟弟

在图卢兹某栋大楼的第五层,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永远地离开了她。她清……地知道,妈妈再也回不来了,爸爸早就跟她讲过:犹太人一旦被带走,就没有机会再回来,所以每次在说自己的新名字时,一定不能出错。

埃米尔找到了一份铁路上的工作。我们都在尽力找工作挣钱,因为得付房租,还得吃饭。当然,抵抗组织每个月会发点补贴。能找到工作对我们从事地下活动很有益处。如果我们每天正常上下班的话,引起警察或邻居怀疑的可能性会小很多。没有工作的人,只能谎称自己是大学生,但这样就很容易被注意。如果自己做的工作刚好又能帮到抵抗活动的忙,那就再好不过了。埃米尔和阿隆索在图卢兹调车场工作,这对兵团来说是相当重要的资源。他们俩和其他几名铁路工人组成了一个专搞破坏的小组,其中一项工作就是在德国士兵的眼皮底下将车厢侧面的标签撕掉,并立马贴到另外的车厢上。这样在装货时,纳粹在加来满心期待的零件就会运往波尔多,本该发往南特的变压器则去了梅兹,德国需要的发动机阴错阳差地到了里昂。

德国人不止一次地抱怨法国铁道部无能,因为埃米尔、弗朗索瓦和其他一些铁路工人将各种部件弄得乱七八糟,经常会有零件莫明其妙地消失。等到他们将找回的货物运到正确的码头时,通常一两个月已经过去了。

我们经常在晚上潜入他们的工厂,藏在一列列火车中间,时刻留意周围的动静。只要一有道岔或者发动机发出声响,我们就赶紧趁机往目标前进几步,以免被德军守卫发现。

上周,我们偷偷滑到一辆列车的底部,爬上车轴,慢慢地接近一节非常特别的车厢:油罐车。虽然行动起来有很大困难,很难不被人发现,但一旦成功,油罐车从外面是一点都看不出变化的。

我们派了一个伙伴望风,其他人爬上油罐车车顶,打开盖子,往里面的碳氢燃料中掺入了好几公斤沙和污泥。过几天,这罐由我们“精心”调制的燃料就会被灌入德国人的轰炸机或者歼击机里。到时飞行员们一离开地面就会纳闷:为什么引擎会熄火?为什么飞机突然往下坠?为什么会爆炸?稍微幸运点的,可能会在还没开出跑道时就发现飞机已经报废了。

仅仅凭借一点沙土和石子,我的伙伴们就能远在千里之外用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摧毁敌人的飞机。完成任务后已经是大清早,大家一起往回走,我感到这次行动与我的第二个梦想——加入皇家空军,总算有些沾边了。

我们有时还会溜进图卢兹雷纳尔车站,掀开列车车皮上的遮雨布,然后找有用的东西下手。我们在里面发现过梅塞-施米特式战斗机的机翼、容克轰炸机的机身以及斯图卡战斗机的尾翼。所有这些都是在附近的拉泰科埃尔工厂生产制造的。我们将控制电缆通通剪断。如果发现了引擎,我们则会直接拔掉电线或者抽掉油管。被破坏掉的飞机零部件数不胜数。而我每次要采取破坏行动时,总是希望有个同伴陪着,否则我一定会走神。每当我捣毁机翼时,总是会分神联想到自己坐在“喷火”战斗机的驾驶舱里,手握操纵杆,耳边吹过一阵阵风。还好每到这时,埃米尔或者阿隆索就会跑来搭住我的肩膀,抱歉地将我拉回现实:“走了,让诺,我们该回去了。”

10月份的前半个月,我们就是这样度过的。不过今天的任务要大得多。埃米尔得到消息,明天将会有十二辆火车头被运往德国。

这是一次大规模的行动,我们一共派出了六个人。这么多人一起行动的情况是很少见的;一旦六人被抓获,兵团将损失将近三分之一的成员。但为了完成这么大的任务,冒点险是值得的。十二个火车头,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十二枚炸弹。当然不可能六个人排着队去查理家领炸弹,所以这次他负责送到我们指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