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二十七章 怯懦是暴虐的根由(第3/6页)

我们到意大利去学习剑术[13],刚懂一点皮毛,便拿我们的生命来作练习。然而,按照训练的次序,学习理论当先于实践,我们却违背了学习的原则:

这是对青少年的残酷考验,

对未来战争的艰苦训练[14]。

——维吉尔

我深深知道,剑术的高低对它的目的是很有用的(在西班牙,曾有两位表兄弟亲王决斗,据李维说,年长的那位武艺高强,足智多谋,年轻的那位茫然不知所措,因此,年长的轻而易举战胜了年轻的)。我自己也见到过,有些人剑术高强,格斗时勇气倍增,变得异乎寻常。然而,懂得剑术,并不是真正的勇敢,那是以机智作依靠的,其基础不是自身。决斗的荣誉在于比赛勇敢,而非技艺。因此,我曾见我的一位朋友,尽管以精通剑术遐迩闻名,在决斗时,却选择己所不擅长的、完全取决于运气和自信的武器,免得人家把他的胜利归于他的剑术而不是他本人的勇敢。在我孩提时代,贵族们不喜欢有好剑手的声誉,以为这是一种侮辱,学剑时偷偷摸摸,避人耳目,仿佛这是一种技能性行当,是与真正而朴实的勇敢相抵触

躲避、躲闪、躲开,他们厌恶之极。

在他们的决斗中技巧无立足之地。

或直接,或迂回,剑剑货真价实,

愤怒、狂怒使他们忘记用巧取胜。

请听铁剑相击丁丁当当惊心动魄,

他们仍坚持战斗,决不后退半步,

脚站得稳稳当当,手不停地出击,

时而剑尖时而剑刃剑剑刺向敌人[15]。

——塔索

我们祖宗习武是用靶子,在围墙内进行骑士比武,这是在学习战争;而习剑只为了个人目的,因而显得不够高尚,它教我们无视法律和司法而互相残杀,每每造成巨大的损失。习武就应该习一些有利于安国定邦而不是有损于国家、有利于人民安全和国家荣誉的武艺,这才是较为合适、值得称颂的习武。

罗马执政官普布利乌斯·卢提利乌斯是第一个教导士兵巧妙运用武器的人,他把技巧和勇敢结合起来,不是用于报私仇,而是为了罗马人民的战争。这是人民大众的舞刀练剑。在法萨卢斯战役[16]中,凯撒命令他的士兵主要砍击庞培士兵们的脸部。除凯撒外,其他许多将领也考虑过发明一种新武器,一种根据需要进行出击和防御的新型武器。菲洛皮门擅长格斗,却不赞成格斗,因为格斗的训练过程同军事训练是格格不入的。他认为军事训练是正直人唯一应该感兴趣的。我赞成菲洛皮门的看法。在我看来,训练四肢的灵活性,让年轻人在这新式的训练中学习迂回和动作,不仅毫无用处,而且与打仗的规则水火不容,会对它们起破坏作用。

因此,在习武中,我们通常使用与打仗有关的武器。我看到,当一个绅士被请去用剑和匕首格斗时,如果穿甲戴盔,会被认为是不大合适的。在柏拉图的对话中,拉凯斯[17]在谈论与我们相似的习武方式时说,他从没看到这样的训练方法造就过一个伟大的将领,而只是一些战争指挥官。拉凯斯的看法颇值得重视。至于剑和匕首,我们的体会已很说明问题了。至少,这是完全没有关联的技能。柏拉图谈到他的理想国中的儿童教育问题时,指出要禁止教他们使用拳头(由阿密斯科[18]和厄佩乌斯发明)和格斗(由安泰俄斯[19]和刻耳喀翁传入),因为这些技巧不是为了培养青年更适应打仗的需要,对战争毫无帮助。

下面举的事例比较极端。

东罗马皇帝莫里斯[20]梦见,而且有不少预兆向他表明,一个叫福卡斯[21]的无名小卒将会把他杀死,他就问女婿菲利浦,福卡斯是何许人,有什么样的性格、地位和习惯。菲利浦回答时,尤其提到了福卡斯是个胆怯而又卑劣的人,莫里斯皇帝立刻下结论说,那是个残暴成性的杀人狂。是什么使得暴君们如此嗜血成性?是对安全的忧虑!他们内心怯懦,因别无他法来确保统治,只得把可能伤害自己的人乃至妇女斩尽杀绝,免得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