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四十七章 论判断的摇摆不定(第2/3页)

一支军队,保住统帅是多么重要;敌人的目标主要是这颗全军赖以维系的头颅。有鉴于此,乔装打扮参加战斗的建议似乎不容置疑。这一建议也曾为好几位统帅所采纳。然而,这个办法带来的麻烦不比希望避免的小。因为一旦将士们不再认得他们的统帅,那么他们就不会有统帅身先士卒、亲临战场激起的那种士气一旦他们见不到已经见惯的统帅的标志,还会以为他已经阵亡或以为他见战事无望已逃之夭夭。至于实际经验,我们看到有时符合这种主张,有时又符合那种主张。皮洛斯在意大利同执政官列维努斯作战时的遭遇对于两方面的主张都有利:由于他事先想到用德摩加克里的盔甲掩护自己并把自己的给了他,他无疑保住了性命,但他也觉得招来了另外的麻烦:他打输了这一仗。亚历山大、凯撒、卢库卢斯喜欢在作战时突出自己,穿着外表鲜亮、样子特别的华丽衣服和盔甲。亚基斯、阿格西劳斯与那位伟大的古里波斯[8]却相反,不露声色地改头换面去作战,不用帝王的装饰物。

在法萨罗战役上,庞培受到的主要指责,是他停下部队静待敌人。因为这样一来(我这里照抄普鲁塔克的原话,比我的更有分量),“初次打击就不如跑步迎敌时猛烈,挤在一起的战士也就失去了冲力(这冲力不比别的,会使战士们在急促碰撞中变得急躁、愤怒,使他们随着呼喊与奔跑变得更加勇猛),他们的热情,可以说也就冷却、冰凉了。”这就是普鲁塔克就此史实所说的话。但是,如果凯撒失败的话,不也可以这样说吗:恰恰相反,最强有力的态势是坚持不动;根据需要停止前进,保存和节省力量的人,要大大胜过迈开双腿,在奔跑中已经耗去一半力气的人。再有,军队是许多不同的个体构成的集团,在这种急促的行动中不可能步调一致,它的队形一定会乱,体力最为充沛的人必然等不及同伴的支援就同敌人遭遇。在波斯兄弟不光彩的内讧中,指挥居鲁士的希腊部队的斯巴达人克莱亚科带领部队不慌不忙地去进攻;但不到五十步的时候,他却下令跑步了。他是希望用短程突击的办法保持队形,节省体力,同时又使他们的人和投射兵器具有速度的优势。另外有人则是这样解决这个用兵的难题的:敌人向你扑来,你就严阵以待;敌人驻足等待,你就猛扑过去。

德皇查理五世要通过普鲁旺斯,法王弗朗索瓦可以选择去意大利迎击或是在本土上守候。他想到:保住自己的家园不受战争的骚扰很有好处,它完好无损就可以在必要时源源不断地提供金钱和支援;战争中每战必然造成破坏,我们的财产可不能真的遭受损失;农民可以默默地忍受敌人的蹂躏却不会忍受自己人的破坏,所以很容易因此而在我们自己内部发生暴动和骚乱;准许抢劫掠夺是对付战争无聊的一大支柱,却不能在自己的国内实行,而除了军饷不能指望别有收获的人,即使守着妻子、家园也不容易规规矩矩;谁摆上桌布,谁就要出钱管饭;进攻要比防御来得痛快;最容易传染,最没有道理、最快蔓延的情绪是恐惧,在腹地打输一仗就会震得全国颠动;城里人听到城外战事骤起,就会迎来尚在颤抖、气喘吁吁的将士,这些人趁机干起坏事来就很危险。虽然有这种种考虑,他还是打定主意召回了远隔群山的部队,等待敌人到来;因为他可以反过来设想,自己呆在国内,身边都是朋友,必有种种便利:河流、道路任他支配,无需护送就可安全地运来粮饷;危险迫近,臣民会更加忠诚;众多的城市和屏障确保着安全,他可以根据时机和条件决定是否战斗;他若愿意等待时机,他可以安全、舒适地看着敌人挨冻、受难,弄得狼狈不堪:敌人深入到充满敌意的国土上,前后左右的人全都与他作对,一旦发生疾病,无法更新、扩充兵员,也无从安置伤兵;除了抢劫,弄不到金钱、粮草;无暇休息、喘息;对地形、国情一无所知,避免不了伏击、偷袭;一旦打了败仗,无法拯救残兵败将。关于这两方面的主张,例子有的是。西庇阿觉得到非洲去攻打敌人的国土要比呆在意大利守土抗敌好得多,因此他打胜了。但反过来汉尼拔却在这场战争中因放弃征服异国去守卫自己的国土而遭到了惨败。雅典人因为丢下自己国土上的敌人进军西西里而倒了霉;叙拉古王阿加托克里却因丢下国内的战争进军非洲而交了好运。因此,我们平时说的就很有道理了:结果和结局,尤其在战争中,多数取决于命运,而命运是不会迎合听从人的推理、判断的,正如这些诗句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