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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个问题同样折磨着很多人,诸如老维特根斯坦之类,幸亏他们比我有才智,因此,他们的痛苦也比我更深,也就是说,他们比我还要倒霉,这一点,简直成了我生活的安慰,对我来说,这个安慰如同一个傻瓜发现了比他更聪明的人所获得的安慰一样有效,甚至,竟让我喜上眉梢。

我翻开海德格尔的书,发现他在以存在为圆心,偏执地跟自己兜圈子,我看到尼采在醉醺醺地谈着自己的悲剧,看到善良的老玻尔在荒唐透顶地就着人类的进步自说自话,我看到胡塞尔被他发明的现象学弄得晕头转向,心理阴暗,看到康德小心谨慎地一次次出错,看到弗洛伊德的异想天开,柏格森的胡乱冲动,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我悲观地同情他们,为他们可怜的思考能力而祈祷,真心希望他们在结束胡说八道以后有个美好的人生,事实上,这些苦行僧身上的苦行精神经常令我肃然起敬,但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态度,多数令我的粗俗趣味无法与之相投,我们不是一路人,我认为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寻找、探索世界的确定性,而是在语言黑暗的迷宫里呼号转徙,因此,我料定这帮傻蛋终归一事无成,因为没有确定的起点,整个行程便属子虚乌有,我惊喜地发现,在他们身后,还跟着数量广大的追随者,不明就里地与他们一起盲人摸象,这让我觉得真是可气可笑――在如此混乱的思想中,我看到这些先人的足迹星星点点,一直向着看不见的高峰奋力攀登,真是一幕令我感动的壮观景象,如同康德在一本科幻书里讲到的星云,虽然想象力足够丰富,但因它不是一个清楚的数学模型,我便无法确认它的可靠性,而令我无法认真对待,只能对那星云的虚幻哑然失笑。是的,在语言之上建立空中楼阁十分容易,但它在逻辑上显然漏洞百出,不值一提,太多的或然性使之几乎没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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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的精神世界里漫游是件苦差事,这与一个拎着竹篮去打水的人所做的事如出一辙,它意味着,你可能捞上任何东西,什么一只破鞋啦,一条笨鱼啦,就是捞不上水来,你有耐心也罢,无耐心也罢,你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反正你就站在水边捞吧,对于这个工作,有些人表现出顽强的斗志与不屈不挠的毅力,真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当然,在我眼里,数学家无疑是代表,要不是世上有他们的身影,我还没准儿就真成了一个恨世者,在我写作时,作为参考读物,我有时拿起一行行公式看来看去,学习如何明晰、简洁、准确地表达我的想法,尽管等号的两端看来不过是就同一事物换了一种说法,可至少没有离题,就这么一件事,我就做不到,我离题话太多,对于我来讲,3+2可能等于7,也可能等于30,更可能等于16,只有运气太好时才会等于5,看来,只要写作,就会成为一个骗子,就会干违心的事,时间长了,我也疲沓了,反而对此幸灾乐祸,并对别人的写作同样幸灾乐祸,这真是一个无奈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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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年年底那一段,在嗡嗡睡着的情况下,我在电脑边偷偷写了不少故事,其目的是为自己树立一些榜样,用以自勉,由于世界文学之林中还没有大累神这一文学形象,因此,我决定创作一个,于是想到中国愚公,这是中国的大累神,比起往山上推石头的西西弗斯,他的工作更加困难,因为他可不是要往山上推一块石头,而是干脆要把整座大山搬走,我认定,对于大累神这一称呼,愚公当之无愧,于是我决定,用长篇叙事诗《累神颂》来表现愚公的经历,并把他塑造成世界第一大累神形象,我放下手头的剧本,开始写诗,为了写作便利,我上街买了10斤幼稚园小孩常玩的橡皮泥,自己捏了愚公家族,加上智叟之流,立在显示器上方及房间各处,当时嗡嗡总去麦当劳吃套餐,每回也能领回一个塑料制成的麦当劳小人,她还学我,就放在电视机上方,那些小人个个造型十分可爱,比起我的累神来,她的小人儿倒像是一群轻松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