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秋与初春时(第4/4页)

他们回到出发地,雨还没有下起来。西经路最东面是一个院子,院前一片卖树苗用的树林。你知道的,很快会随着马路的建成而消失。他低头的模样,并不影响他用余光偷看一眼身边的年轻女人,他叫她阿姨,在阿姨冷淡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情,脚步急促,眉角轻扬,鼻子因呼吸而微微鼓动着。年轻女人的确是笑着从门口走进去的。而少年靠在了门口。年轻女人指指耳朵。一边耳坠还在闪烁着,另一边没有了。又说,你们都看见没有?又答,你找!

我不想回来。我更不想看到那个连兔子都不如的女人。

少年从屋外进来时,奶奶见了他。于是,他被奶奶按在了椅子上。她怎么又回来?这是少年在他们面前,说的第一句话。奶奶按着少年说:那是你亲妈!说话看了眼炕上,坐着的那个曾和那男人生活了十几年,却为了钱跟别人跑了八年的女人,小声念:怎么有脸回来……那女人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听到。仍在炕上找着。你看着点,路没修好,不好走。奶奶小声嘱咐少年。少年点头,要不是修路补贴下来,绝对看不见这个女人。她走时,少年才六岁。

女人出现在他的眼前,她伏在炕上十分仔细地寻找。故事是这样的,她找到了。她喊了一声,喊声似乎是不由自主发出来的,甚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从少年的角度,他看到了屋里其他人,在喊声中,一同看向那葡萄形状的耳坠。真掉这里了,年轻女人抢在手里。看那东西——可能摔坏了,不像记忆中的那个好看。年轻女人把步伐调整地相当迅速。手上轻轻转动着那坏了的耳坠。而包在搭肩上,在那空空地晃动。天色这一次是真的暗了。路旁的树木,在风中作响,所剩无几的光线透过树林均匀地勾勒出了这条远去的乡间路瘦削的轮廓。一片田地不久后就将被一条公路穿过。少年只想到西经路边上站着抽烟的男人,只想年轻女人嫁给他时怎样对待他们,同时也考虑着自己对他的看法。女人拍了拍少年肩膀问:你说这路还能修好吗?少年没有说话。他只是向四处看了看。

开始,住得近的老乡也会像他似的透过窗口,好奇地顺施工的公路往远看去。现在,大家都不再关心它,谁都知道路两头都将变出一座座新城,雨中的村落最好的归宿,仅是一个个的老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