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秋与初春时(第3/4页)

三个人逆光走来。他们讨论对方到底是不是认准要闯入他们的这个家!现在,做个结束不也挺好的?虽有些不甘,但她还是这样走着,把这问题想了一遍又一遍。头顶几缕炊烟从树林上飘过。当越来越多的烟聚集起来,是否能像眼下的天空一般,呈现出一片欲雨的灰蒙?又要下雨了。西经路的泥泞看来是没完没了。女人没有说话,只甩了甩头发,又向前,快步走了去。男人没有迟疑,和少年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了我们最初看到的队形。男人在年轻女人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少年讨厌和他一起。所以,要离开段距离。男人在走着,他沉默一会儿,忽然来了一个纵身,从少年眼前的泥泞的公路,跳进了路边田地里。他站在田里喊:过来!

乌云大量淤积,看上去天空越来越灰。这样的天气最好还是待在家里,少年也是第一次在这种时候跑出来,看看天,连夕阳西下的迹象都被这些糟糕的乌云掩盖了起来。少年走着想,这是春天?他在男人身后。而年轻女人走在两三米远的地方。靠近一点多好,至少可以看清年轻女人的侧脸,看见她可能红着的眼圈,听见她可能稍显焦急的气息。过西经路中间那条横跨道路的小河时,年轻女人猛地停下,向桥下的流水看了看。少年几乎和她同时停下来,男人由于走在前,半天才注意到他们已停下。他看见年轻女人正用手摸着自己的耳垂。看着她,他俩都像在想如何开这口。什么耳坠?那一个很古老的葡萄形状的耳坠。

当大家被沉默,像这鬼天气一样笼罩着,西经路上有一个行人骑着一辆二八自行车打着铃声匆匆驶过。行至他们面前时,那人整个被车轮扬起的一团水雾挡住,待水雾散去,他人也到了很远的地方。少年看了看男人,男人看了看女人,女人则把视线引向远处,看了看刚才的人。那人没看他们一眼,说过去还不是就过去了,她想着,把视线收回到田间路上来。其实,那人看见了他们,只是在很远的地方,可以说他们三个人出现在行人的恍然回首中。他看见一个年轻女人转身向反方向走去。一个男人的后背扭动了几下,他好像还对少年,翕动了几下嘴巴。当行人第二次回头,少年已追了上去。行人的视线不得不在扑空后,经过一道沟,跃到泥泞不堪的西经路上。要下雨了,还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当行人第三次回头,他还没有完全回过头来,他的自行车已沿西经路刨得坑坑洼洼的一条水沟冲了下去。

少年偷偷跟在年轻女人的后面。她如同走上西经路时,一脸冷漠,嘴上没有言语,脚下是悄无声息的向前向前,还一边走一边低头四顾。不同的是步子变得不急不徐,身上呢大衣的下摆,在初春的寒气中,微微掀起。你注意到没有,他们此刻的队伍是对调过来的。这条未完成的公路旁是绿色的麦苗。

风中传来了声音。别怪你爸。少年又点头。然后,在路上开始了寻找。少年想看看雨还有多远,却见到了他爸正在绿色的麦苗里点烟。烟气有风时,为什么丝毫不乱地飞上天去?他恢复了本来的他,本来的他应该是每天不发一言的,在西经路东面的门前,就像现在这样,用同样的表情,从清晨到黄昏,抽他的烟。他不坏,女人说,可能有的时懦弱些,不是坏。少年站在旁边听着,慢慢地低下头,鞋上厚厚的泥越来越沉。又问:听着吗?年轻女人微眯起眼,看了看少年,就像初次见面时,少年很少感到这种温柔。少年还记得当初也是他抬起头,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如今,麦苗上的风,在他面前,把她的长发又一次掀起来而已。泥水淌在西经路上。微弱的光照在上面。鞋上的泥,越发重了。即使,强烈的阳光也不能烘干它们,它们顽固得像个人,少年低头研究着鞋上的泥。以男人的视力能看见年轻女人慢慢走向少年,挽起他胳膊这一系列举动。她以前总这样挽着他儿子。只有在这时,童年才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