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门(第2/9页)

“那个被她丈夫打断腿的瘫老太婆?听说她唱山歌在我们那很出名。后来,像我们老家的每个女孩一样,对歌寻人家,嫁到了望马台。在山上做导游的时候常带客人回家过夜,后来被老公抓了双,就把她腿给打断了。她女儿,我不认识。”她把我的脑子好像给说空了。我记得燕子的母亲说过那腿是上山摔断的啊!“你不会是燕子吧?”我开玩笑。“我是。我们都喜欢这样的名字哟!”她说。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是零五年的燕子,她是九七年的燕子。”多和她喝了几杯酒,干杯时,我看着她。

二、九七年的门外

1997年的夏天,我为一个女人的背叛失踪了几天。那些天,我真的受不了,我喝酒,我找无数个女人鬼混都不管用。我身下的女人都能被看成是她。在孤独的房间里,那双眼睛看着我,看得我发毛。然后,我光着身子跑出门,而后再跑回来穿衣服,干了很多离谱的事……离谱的事足以证明年轻的我几乎到了崩溃的地步。这个女人,这个从大学就和我同居的女人,和我经历毕业、职场等等生活的挣扎之后,看上了另一种生活。在另一种生活中,她可以穿着比基尼躺在清晨的阳光下,露出修长的腿,喝杯椰汁,就这样开始一天的日子。阳光最好的时候,再让阳光把她涂在腿上的防晒油,晒得明晃晃的。我们曾经一同躺在昏暗的小房间里幻想。

我说:“多假呀!”

“假,你还想!”

“知道我在想什么?”我问。

“不知道。只是知道,你和我想的最好是差不多。否则……”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伸过来一只手,示意要掐我。

“是挺假的。”

突然有一天,她说过的假的都变成真的。你说我能怎么样?她说分手的那天,又一次跟我描述了这种生活的美好。我像以前那样说,多假呀。其实,我注意到这种美好和我幻想中的生活有很大的相似。

她冷冷地说:“和你,是挺假的。”

我看见那个香港人的车慢慢地开了过来,停在了我家楼下,我的女人走下了楼,他们越来越近。在这个夜晚,我们越来越远,直到由一个人变成两个陌生人。一切都鬼使神差地发生了。就像我一个人鬼使神差地去了那儿。坐上火车的时候,我还很迷惘,然后就在马州站下了车。车站上停满了破旧的汽车,甚至在乘破旧的汽车经过一连串的野地、嶙峋的山,双脚站到芦花淀里时,我还是无法把自己的迷惘,在眼前这片陌生的风景里敞开来。远处除了山还是山。下午的风不时地刮动着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我站在这个小广场听着这些声音慢慢淡下来了,才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了一声:真他妈鬼使神差!很多辆汽车往回开,我看着它们最终消失在一片刺眼的阳光里。我整个人就像个包裹一样被晾在那里。我至今还为那里的导游素质担忧。我晾了没一会儿,呼啦啦,一群灰头土脸的导游就把我包围了。其实,作为一个旅行者,我是需要导游的。但一看这些人,我就想他们到底会不会把我扔在这片山的某个角落?在陌生的地方,我看着一切都长着张危险的脸。在熟悉的地方,我经历一场冒险之后,对危险很敏感了。

“对不起,我不用导游。”

转弯后是一座小山,山前草地上,我撞见一对衣装不整的男女。我本来应该绕开的,这次我没有,我就是想让他们看着我从他们的“床”上慢悠悠地走过去,这才好呢!草地上躺着可乐瓶、女式牛仔裤、黑色的袜子,等等。我一个一个走过去,当顺利走到草地外面时,那个男人倒是想开了,看都没看我,女人的叫声听上去真不舒服。这情形对我来说不仅是不舒服,并且还得说是相当残酷的。要是放到她还在时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现在很明显,疼痛让我想起了那辆汽车从我们楼下载着我的女人驶出去,越来越远。转上小路,我心想那些人也已经远了吧,没成想扭头看去,还是那群怎么甩也甩不掉的苍蝇,嗡嗡跟着。妈的,我骂了一句,闪入了林子,这里竟然埋着一条小路。大概这时是旅游淡季吧,游人不是很多,有也是三三两两的,东一头西一头,看见了,一会又走不见了。一阵行走,周围出来风吹树枝的声音,不停地从头顶落下来,就剩自己的脚步声,咚咚咚地踩在石子路上,一心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