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一杯格雷伯爵茶

集思广益

在印度南方的尼尔吉里山脉和斯里兰卡腹地的高原上,茶树仿佛飘浮在哈普特莱(Haputale)野生动物保护区的上空。“覆盆子格雷伯爵茶”恰到好处地将传统的格雷伯爵茶和新鲜的覆盆子元素,以及代表可持续发展的、经过公平贸易认证的有机红茶融为一体。

这种茶虽然备受好评,但当初设计它却并非出自我的创意。

你也许了解那种感觉——创业的时候就像怀孕的时候一样,大家都喜欢主动告诉你应该这么做,不能那么做。但是当你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时,你会连最善意的意见都听不进去。覆盆子格雷伯爵茶诞生之前,我正因为产品销量大涨而累得要命。我一边忙着照料塞奇,一边忙业务,几乎没工夫考虑产品反馈,也没力气去听别人的意见。我难得睡个好觉,脑子里成天盘算着下一步怎么走。

我配制了一款新的芳香保健茶,打算将它推销出去。于是我在奥海各个人口集中的地方摆摊设点,举办品尝会和吉卜赛茶会。一个节日庆典上,我甚至拖着一大壶热茶,去向深夜狂欢和露营的人们兜售。

我报名参加各种活动,交纳场地费,带着我的小桌、丝绸台布、海报和前天晚上亲手包好的茶袋早早到场。我给每个茶袋拴一个禾草蝴蝶结,在公司名称下的空白处写上茶的品名。我又在小纸条上写下玛丽亚奶奶的吉卜赛格言,塞进茶袋。

绝大多数时间里,我要带着一岁的塞奇抛头露面。这个年龄的他就像个小号的定时炸弹,所以在他要换尿布、吃奶、不肯待在背袋里、发脾气、揪我的头发和拽我的耳环前,我不得不拼命地卖卖卖。

妈妈有空替我照料塞奇的时候,我会去本地一家久负盛名的温泉疗养地举办品茶会。全国各地的女性都喜欢去那里减肥、塑身。由于我的茶不含卡路里,在那里介绍给大家似乎再合适不过。获准在那儿出摊可不容易,我足足准备了一周,为的是给那里的女性顾客们最好的体验。我希望她们喜欢我的茶,多买一些,照顾我的生意。

我为大约三十名女士斟上茶,大肆介绍各种茶叶,普及天然有机和人工风味的区别,形容精油搭配茶叶的韵味,将异国的茶园描述成一幅浪漫的画卷,分享我所理解的公平交易及其对茶农的积极意义。正当我滔滔不绝、自以为是地介绍我的新品芳香理疗茶的各种口感细节时,一位女士举手打断了我。

“这种茶和红茶有什么区别吗?”她问道。

这一问让我始料不及。我答道:“我只采购有机茶,只采用获得有机认证的精油。我的配方非同寻常,独此一家,茶的名字体现了我对吉卜赛祖母的精神传承。”我还想说:“我的公司虽然没有价值5亿,但我开辟了一条做生意的新门路。”

“是的,”她说着,耸了耸肩,“任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放下红茶,改喝你的茶,实在太复杂了。”她望了其他女士一眼,她们纷纷点头。我顿时泄了气。之前的研究、写作、排练和准备都没料到这一招。我陷入了被动,但我明白,被动不利于销售,所以我深吸一口气,堆起笑脸听她说。

“你不妨采用简单、老式的茶,再添些新意,比如混合酒什么的。”她说。

前一天晚上,我睡了一个好觉,所以此刻对她的建议,我还算是能欣然接受。我问:“什么样的混合酒?”

“比如在格雷伯爵茶里放些浆果什么的,覆盆子就行,既惹人喜爱,对我这样的老姑娘来说也似曾相识。”她坐回了椅子,其他妇女纷纷点头。

“谢谢你,”我说,“我会考虑的。”我得体地回答。所幸时间很快过去,我结束了演讲,没再生出什么枝节。

女士们围上前来观看那些系着蝴蝶结的、花样百出的小茶袋。但“吉卜赛幻想”“吉卜赛午后”和“吉卜赛情人”等茶名似乎让她们一头雾水。我一一介绍了每一种配制茶的风味、特性和不同精油的功效,可惜最后,我仅仅卖出了一两袋。也许是这些女士不爱跟风,不喜欢晦涩难懂的吉卜赛名字,不了解我的故事和古怪念头。她们来自全国各州,会去各地的零售店买茶。我咬着嘴唇,深切体会到我的茶仅囿于情投意合的好友圈子,或奥海这个小地方。一阵惶恐淹没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