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奇毒(第2/2页)

后来,七毒婆婆和白岩翁死了——有传说这两人死于一次毒药的比拼,但是衙门的白布一铺,你永远无法知道真相了。他和淳于秀成了都城最有名的制毒者。那段时间,淳于秀一度有独占鳌头之势:首先,淳于秀是个神秘的制毒者,有人说他是白衣秀士,有人说她是秀丽的美女蛇,这给他(她)制造了许多拥趸;传说他(她)自己配制成功了白岩翁的灵犀酒和七毒婆婆的碧磷粉;传说他(她)还会易容术、变声术、驱妖、请鬼等各类邪法。

他安心的调配着阿毒,对这些都不甚在意。

专门有好事的客人对他说,淳于秀近来又出了新花样:他(她)引进了西洋的试管,按照科学配比制作毒药,引得许多人想问他(她)买化学课本;淳于秀近来把凤凰散分成了彩虹七色,每色代表一种口味,比如,给喜欢吃辣椒口味的人,就下红色的凤凰散;给喜欢吃蔬菜口味的人呢?就下绿色。过年,淳于秀就搞大酬宾,老熟客人统统六折,专门用来毒那些上门讨债的、过年催房的人。

他还是安心的调配着阿毒,对这些不在意。

他只有阿毒,只有阿毒……阿毒是最纯粹的毒药。没有感情,没有色彩,没有口味,至真至纯,手工打造。他只相信这个。

后来,出了点事。天子驾崩,改朝换代了。据说天子的死因是被王妃往耳朵里灌了毒,所以新天子决意整饬都城的风气。所有的毒药匠人都被捉了起来。天子还发出了号召,“清洁都城,还我正气”。

他就被押在“还我正气”的横幅下。

监刑官说,天子有个主意。“不是说他和淳于秀谁是天下第一毒决定不出来吗?那就让他们比个高低。”天子的创意是:

“毒药毒药,比的不就是让人视死如归、甘之如饴吗?就这样,让他们各配一份毒药,让彼此吃。谁死的时候表情欣慰,他的对手就赢了。”

听完这些,他觉得问题不大。他知道淳于秀的凤凰散很厉害,但他对阿毒有十足把握。阿毒无色无味而且绝无痛苦,是天下第一奇毒,他对这点是有把握的。

他死那天,城里下了微雨。他穿白麻衣上法场,观者如潮。场外的赌桌上,他和淳于秀的名字各堆起了如山白银。他坐在一张桌的此侧,像倒酒一样,把阿毒从青瓷瓶里倒进白瓷杯,然后抬头看桌子彼侧:淳于秀身披一身彩虹色的袍子,戴一张彩虹色的面幕,只留一双明亮的眼睛。他(她)的装束博得了大家的掌声:到死还保持自己华丽冶艳的风格,难得。

他看着淳于秀将凤凰散倒进一个彩色瓷杯,看着淳于秀将杯子推给他,他自己也把白瓷杯推了过去。“请。”

他端起杯子,将凤凰散饮下口中。他觉得味道像花生酱。然后他就看见淳于秀把面幕摘了下来,慢慢把他的阿毒喝了下去。令他惊惶万端的是,他看见了一张熟悉之极的脸。他的三表姐。然后他听见三表姐的声音说:

“我记得,你是一直喜欢吃花生味的。”

在他死去前的瞬间,他充满了痛苦和愤怒。因为,他知道,就是那一瞬间,被那一句话、那一张脸和那口味道最诱惑的,温煦甜美的爱情记忆,让他嘴角流露出了微笑,这抹微笑永远凝固在他的嘴角,成为了这场比赛判定的依据。他输了,因为他比淳于秀的表情更快乐。而让他愤怒的是,他无法分辨淳于秀是否真的是他记忆中的爱人,还是用了易容术和变声术来欺骗他——如果那是他的意中人,他便亲手毒杀了她;如果那不是他的意中人,那他就是被欺骗了,被投机取巧的失去了天下第一奇毒的声名,而且再一次被“最毒妇人心”愚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