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艰难谋生的按摩师(第3/4页)

格涅沙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随即示意司机和莉拉可以离开房间了。他在地板上铺了一条毯子,让我躺在上面,然后开始上上下下地检查我的腿。我妈站在角落里看着。时不时地,格涅沙会碰碰我的伤脚,我因为疼痛难忍而发出呻吟,他便若有所思地哦一声。

我努力不去想格涅沙在我脚上来回捣鼓的手,而是把注意力放到墙上,那里挂着很多宗教语录,有印地语的,也有英文的,还有一些印度教的画。我凝神注视着其中一张上画的有四个手臂、端坐在一朵开放的莲花上的神像。

格涅沙检查完毕,站起来说:“大妈,这孩子什么事都没有,好好的。很多来找我的人都这样,其实没有什么问题。要我说,这个孩子就是心里有点不痛快,其他都很好。这个我没法治。”

然后,他对着躺在地板上的我吟诵了两句印度诗。如果我有先见之明,就应该好好注意他当时吟诵了什么,因为我相信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慢慢走上半人半神的通灵道路的。

我妈过来低头看着我,略显迟疑地问格涅沙:“你肯定这孩子没有问题吗?我觉得他的脚伤得很重啊。”

格涅沙回答:“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一点药,保准让这孩子的脚几天之内就好起来。药是我自己调制的,一天服三次。”

“饭前还是饭后?”我妈问。

“绝不可饭后服用。”格涅沙正色道。

我妈满意了。

“你也可以把药拌一点在孩子的饭里,那样说不定效果会更好。”

看到格涅沙有那么多书,我开始有点相信他了,也愿意吃他调制的药。后来,他还给我母亲一本小书,说:“这是送给你的,拿着吧。写这本书,再加上印刷,可花了我不少钱。”这让我更加仰慕他了。

“先生,这书真的是你写的吗?”我问。

他微笑点头。

回去的车上,我对母亲说:“妈妈,你知道吗,我真希望能把先生房间里的书都读一遍。”

当两个星期后,我妈说出下面一番话来的时候,真是让人既受伤,又吃惊。“你看看,我本来打算不监督你,让你自己好起来。如果我们去格涅沙那里的时候,你心诚一点的话,现在你应该已经活蹦乱跳的了。”

最终,我还是不得不去了文森特街的一个医生那里。那个医生只看了一眼我的脚,就说:“是化脓了,要把脓头切掉。”他收了十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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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没有读格涅沙的小册子——《关于印度教的101组问答》。虽然我要一天三次服用他配的难吃到极点的药(我拒绝把药拌在饭里面),对他本人我倒并不怎么反感。相反,对这个把自己藏在一千五百多本书里、住在一个闷热又无聊的小村庄里的瘦小的按摩师,我充满了好奇。

“特立尼达到处都是怪人啊。”我说。

“你要高兴可以这样说,”我妈回道,“但格涅沙可不是你想的那种怪人。要是搁在印度,他准是个圣人。总有一天,你会为认识格涅沙而感到自豪。现在,可以闭上你的嘴了,让我帮你把脚包起来。”

差不多一年之后的某一天,《特立尼达哨兵报》的第三版刊登了一则广告。广告上有格涅沙的头像,下面写着:

有兴趣的人士,欢迎你们致信泉水村,免费索取内容详尽的图册。

我想这则广告并没有产生多大影响,也不会真有多少人写信去索书。这类广告看得多了,想必没几个人会注意。没有人能预见到这则广告的深远意义。直到后来,格涅沙获取了他应得的声名和财富之后,人们才想起它,如同现在的我一样。

※※※

一九四六年是格涅沙职业生涯的转折点。好像是为了突出这一事实,那一年格涅沙出版了他的自传《罪恶的年代》(格涅沙出版有限公司,西班牙港,2.40美元)。这本书被很多人定性为超自然精神启发之书。就是这本书让格涅沙在中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区声名鹊起。然而,格涅沙自认为出版这本传记是个错误。因此,在出版的当年,格涅沙就想办法回收了此书,并把自己的出版公司也关了。芸芸众生因此也就无从知晓格涅沙早年的艰难,这是特立尼达人民所痛恨的。我相信,就某种意义而言,格涅沙的个人历史,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历史。或许会有人有兴趣读一读我为他撰写的这本不完整的传记。以下记载的就是格涅沙·拉穆苏米纳尔,一个按摩师和通灵者在一九五三年以后的生活。